当尘埃散去的时候,我们瞧见一剑屹立的李昭旭被一棒子敲落了七把剑的中心去,而那七把剑则咬着牙,顶在了最前方,此身入鬼了的铁牛狂猛无比,一根巨大而凶猛的láng牙棒举重若轻,忽左忽右,每一棒子敲下来,必然会有三四把剑接住,要不然就根本抵不住他的冲锋。
就这般,铁牛步步紧bī,一根láng牙棒,有要将那沉稳扎实的剑阵碾压得粉碎的气势,李昭旭一众人等节节败退,脸色越加发苦了,而这个时候,幽暗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声凛然的话语来:“李昭旭,你当初杀我鬼面袍哥会的鬼将,可曾想过今天会有如此下场?”
这话儿乍一听,很像是大猪哥的声音,然而我却能够明白这里面的细微区别,晓得这声音要么是那放蛊的猥琐男模拟而出,要么就是那狗头军师,至于体重巨肥的大猪哥,也不知道隐藏在哪儿呢。
生死危急时刻,李昭旭却并无半分悔意,凛然说道:“韩亚星此人在川东作威作福数十年,这并没有什么,不过他将整整一个村子的新生婴孩全部炼制成九九八十一子母鬼,却已经是犯了大忌,我不杀他,天理不容。杀人了,你们来索命,那也是正常之事,不过倘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那巨大的láng牙棒一直跟着李昭旭在游走,不过却每一次都只能堪堪划着他的鼻尖而过,并没有伤及太多,哪怕是劲风,也只能挂起一点儿发丝。
即便是落入如此境地,李昭旭仍然保持着最清晰的理智和脚步,不会让对方有任何可趁之机。
那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你都还如此嘴硬,当真不愧是最古板的老君阁出来的家伙,既然如此,那么就用你的xing命,来祭奠我麾下鬼将的亡魂吧!”
那人说完,铁牛一声厉喝,气势陡然间又增大了几分,一棒子又朝着剑阵砸来,这一会应下的有六把剑,也只是刚刚抵住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头yīn灵趁着fèng隙而入,直接钻入了两个年轻剑手的脑袋里。
我没有被yīn灵什么的钻过脑袋,但是却也能够明白这里面钻心的疼痛,简直就是活生生地将颅腔给弄开来,但见那两人一中了招,立刻“啊”的一声惨叫,直接捂着脑袋,翻滚不止。
李昭旭这时才朝着身后一声大喊道:“真人,你倘若再不出来,我们可都要死掉了!”
这一声催促过后,突然黑暗中有一声清越的铮然声响传递出来,沉闷迷蒙的大地突然有一股清风chuī出,接着我瞧见一个灰袍道人从半空中踏步而来,他手上握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一直在旋转,那上面总共十八格,每一个格都有一副写意山水画。
此人横空踏来,那第二道旗幡立刻有无数黑色yīn灵朝着他附体而去,然而他紧紧只是将伞一收一撑,所有阵灵立刻冰消融解,不在瞧见。
而他则一言不发,朝着某一个方位轻轻一指,那儿立刻有一团黑雾浮现,清风chuī过,露出了那毫不起眼的狗头军师脸容来。
瞧见此人,灰袍道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表示了遗憾。
果真,认错了人。
第五十五章 青城山上重瞳子
一把油纸伞,一袭灰色长袍,这个老道人遗憾地看着显露出了身形的狗头军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必是一直都隐身于阵外,静静观察着这里间的变化,所为的,就是等待着此间主谋的出现,好达到一击必杀,擒贼先擒王的效果,然而他终究不能看着李昭旭以及那七把剑的xing命,枉然逝去。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真正的修道者会罔顾生命的逝去,即便这些生命即将丧失于他自己的手上,他也会长长地叹息,诚恳而认真,以表达自己对这个复杂世界的敬畏。
那些漠视任何生命的人,被称之为邪魔外道,便比如李昭旭诛杀的那名鬼面袍哥会鬼将韩亚星,施展那山村婴孩炼制手段,这样的事qíng,方才会遭至杀身之祸。
事实上,换了是我遇到,也定然会忍不住直接出手的。
老者立于阵中,油纸伞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又收起,而在这来回之间,那两面旗幡则被鼓dàng得不断飘摇,青光蒙上,那黑色光华以及诸般血色也渐渐滑落而下,无数纷纷涌下的阵灵被封堵了口子,使得场中豁然一清,接着他用一种快疾到某种恐怖境地的速度不停地挥伞,每一下,都会有一大片的僵尸阵灵飞起,诸般恐怖阵灵,竟然没有一合之将。
接着他根本没有理会那个bào露身形的狗头军师,而是蹲身下来,看了这两个被yīn灵入体、痛苦不堪的年轻人,在他们即将爆体而亡的那一刹那,将油纸伞抛向了天空,不断旋转的伞面刚好将着两人给遮盖,接着双手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微微一动,然后分别印在了两人的胸口。
一印击出,空间震动,无数高频率的抖动导致两人的身子不停的颤动,接着一口乌黑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我瞧见先前那两只钻入其中的yīn灵黑影也给bī迫了出来,呜咽一声,刚想溜走,结果就被老者随手捻住,手指一掐,彻底毁去。
或许是他这般的轻松写意,使得同样残留无数的那些yīn灵黑影生出了许多同仇敌忾的心思,结果天空之上那些一直游离不定的yīn魂立刻纠结在一块儿来,不断地盘旋,最后化作了龙卷,朝着地上看似孤孤单单的灰袍老者袭去。
这么多yīn魂纠集在一块的力量和气势是相当恐怖的,给人的感觉是莫敢掠起锋芒,但凡有所触及者,估计都要被卷到天上去。
然而那老者嘴唇紧紧抿住,只说了一句话:“小伎俩!”
此言一出,他将空中盘旋的油纸伞把握住,收拢,接着由下朝上逆甩一记,伞尖之上,却有红色的光芒浮动,直擦天际。
一记“火云烧”。
火焰从末端燃起,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恐怖的黑色龙卷,将整个空间都给照得透亮。本来这红色的龙卷要比黑色的更加炙热恐怖,然而这凶势本来是靠着yīn灵驱动,然而所有的yīn灵力量在一瞬间却被灰袍老者的火云烧给全数灭掉了,哪里还有什么自转的力量存在,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冰消瓦解,融汇于无形之中。
一把油纸伞,一个人,青城山上面谁能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将整个即将倾覆的危局给尽数消解?
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探头看去,但见那人骨骼惊奇,脸容矍铄,三撇靑须,而那一双眼睛……
天啊,这人的眼睛里面,竟然是双瞳!
何为双瞳,这其实也叫做重瞳,一只眼球里面出现了两个瞳孔,O形变成∞形,使得人一眼望去,感觉好像有四只眼睛一般。
这样的形象实在是有些让人感觉无比的怪异,看上一眼,就有一种心乱如麻的不安感,而我更是想起了道经典藏之中的记载,古时有云,重瞳之人,必为圣贤,造字仓颉、五帝虞舜、晋文公重耳、孔门弟子颜回、楚霸王项羽、汉王莽……诸如此类,皆有史料记载,他们虽然都不是圣者,但是皆是一时之雄才,为何如此呢,皆是因为重瞳之人,天赋异禀,对于修道一途最是通达,很早便能够在某些领域能够达到巅峰。
能以如此形象出现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相比此人便是我师父要我找的青城山重瞳子了。
青城重瞳子,过往事迹并不细表,我对于他唯一的印象,来自于我师父的一句评价,说这青城三老,皆是当今之时,少数能够冲击地仙之位的修行者。
何为地仙?
超脱物外,游走于天地之间,不受人类这躯体的束缚,豁达而无阻,这般的境界,宛如陆地神仙一般,能够得我师父这般评价的,哪里能够是什么弱者?
鬼面袍哥会在此布阵,本来是想捡一点儿小便宜,结果却没想到竟然闯来了一头大老虎,真的不知道他们如何收场。
然而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鬼面袍哥会的野心,但听到那个瘦竹竿儿李由嘿然笑道:“好嘛,就来了一个重瞳子,当真是不给面子啊,不过即便如此,弄死青城三老的其中一个,我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这话儿说完,他完全不顾那阵中已然被清空的事实,双手不断癫狂地挥舞着,仿佛在自己面前有无数细线牵扯,而整个法阵则都由他cao纵木偶一般,提在手上。
且不说李由如何兴奋莫名地改阵以待,场中还有两人,一人是引鬼入身的光头铁牛,还有一人,则是被重瞳子一指化形的狗头军师,这二人趁着灰袍道人重瞳子救人之机移动方位,将自己平移到了一处法阵的制高点上,然后稳稳站定,割据一方,看到重瞳子施展大手段,将场中一切恶鬼阵灵皆驱散之后,不慌不忙地看着,那狗头军师冷笑道:“重瞳子,以你之尊位竟然亲自冒险,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尊者,当真是大开眼界,不过你既然入得瓮中,那么xing命,可就由不得你了。”
灰袍道人将那两个虚弱无力的年轻人jiāo还给了他们的同伴之后,回过神来,负手而立,油纸伞被他夹在了腋下,一副洒脱之极的模样,轻抚微须,平静地看着那个相貌平淡无奇的狗头军师,笑道:“尊上应该是鬼面袍哥会的坐馆大哥朱作良吧,抛开小李和你们那个死去鬼将的恩怨,你鬼面袍哥会与我青城山同在西川,无恩无怨,看在你们在民族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功绩,大家也是相安无事,为何此番又开始谋算起了我的xing命来?”
狗头军师笑言:“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活不出这黎山十三yīn尸门阵,我也不妨告诉你,有人自南而来,与天王左使汇合,天下大势缓缓推动,消失于世间久矣的厄德勒又将重现于世间,到了那个时候,天下教友皆一家,团结起来的我们必将不会再受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欺压。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成了邪道,我们反而成了正朔,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得落在你们这些阻挡历史前进的老古董尸体上,车轮方才能够滚滚前进……”
狗头军师用一种虔诚得近乎传道一般的语气缓缓而言,那重瞳子一声冷笑说道:“好一个天下大势,滚滚洪流,当初邪灵教的沈老总失踪,你口中的天王左使妥协晋绥,屈阳那好汉子坚决抗战,一分为二,而后屈阳身死于王新鉴手下,整个邪灵教支离破碎,如此匆匆已过半个世纪,王新鉴以江心独木的姿态,尚不能统一这全国第一大派,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完成这般壮举?哼哼,便算是沈老总复生,时过境迁,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qíng!”
狗头军师冷笑连连,轻声叹道:“井底之蛙,焉能知天下之大。重瞳子,你固然已经是站在了这世间很高的位置,但是一叶障目,你终究还是看不清那迷雾遮挡的前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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