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完结】(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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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天冻地寒,但到此来“热身运动”一番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放眼一看,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也有,走卒贩夫的自然也有,三教九流,到了此地成了四海一家啦,但是每人的脸上几乎都有个共同的特征——色而迷也。

  邵真只得下马,牵马而行,钻了钻,好不容易在一家啥的“舒心楼”门前停了下来。

  由于邵真是“有马阶级”,里头早飞也似的跳出一名跑堂的,那名仁兄既猛摆笑脸,又猛躬腰的接过了邵真的缓绳,嘴中连道:“公子爷,请里面坐。”

  邵真抛了绽银子给他,害得他差点没跪了下去,也许他这一手露得太阔,引得里头又窜出了个差点没把嘴巴用力笑裂的跑堂来,他毕恭毕敬的道:“公子爷,小的给你带路。”

  于是邵真跟着他进去。

  一入眼是满天飞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浓妆淡抹,肥臀高rǔ……不胜杖举,撩人眼乱,尤其那盈耳充斥的娇嗲卖骚声,嗲得叫人不得不努力的心猿意马一番,隆重的打自脚跟底儿麻到脑瓜子上来。

  所谓姐儿爱俏,老鸨爱钞。

  邵真这标准的小白脸儿甫一进入,立刻使得那青楼艳jì,勾栏娇娘频频向他搔首弄姿,媚眼乱飞,嗲声猛哼,极尽卖弄风骚之能事,以祈邵真之青睐……带路的跑堂朝邵真眼笑眉开问道:“公子爷,你要哪一位姐儿?”

  邵真懒懒的说了声:“楼上。”

  跑堂的对邵真眼生,自作聪明道:“啊,公子爷,小的怕你是外地来,可能不知道咱这儿楼上是卖脸不卖身,卖歌不卖笑……”不等他说完,邵真不耐道:“我知道!”

  讨了个没趣,跑堂的连忙陪笑道:“是是,公子爷,你请这边走,这边走。”

  邵真跟着他到了楼上。

  嗯,楼上楼下虽相差不远,但可就大大不同了,单按布置来说,楼上可就要讲究而华丽得多,另外气氛也美雅得多,宁谧非常,不像楼下吵闹得令人耳膜发疼,而且楼上的问津者,大都衣冠华美,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富贾巨商,再不便是风流书生。

  上得楼来,除了隐隐可听到猜拳酒令声,以及动人悦耳的琴声,和发人幽思的吟诗作赋声外,决没有那嗲得叫人发麻的骚声。

  这时,另外有个跑堂来接待邵真,邵真给了点带路的跑堂赏钱,只见他笑逐颜开而去,楼上这个跑堂似乎也高级得多,嘴脸上没有令人恶心的诌媚巴结相,他只是温文有礼的朝邵真问道:“公子,包厢还有两席,包房只有一间,公子是要……”邵真谈谈道:“包房。”

  跑堂的摆手,说了声请,便带邵真到一个华丽的房间。

  但见房里入目光光闪闪,琳琅满目,其所布置不仅豪华,而且雅逸不流于俗,此虽说厢房,却无睛chuáng,只有看来古香古色jīng美非常的卧榻而已,邵真一进去,仰头便躺,那名跑堂端了杯香茗,放在邵真身旁的小几上,紧接着,走入四五名跑堂,动作利落而熟捻的摆上了酒席,跑堂的等一切就绪,便向邵真轻声问道:“公子,不知道你要哪位姐儿陪你?”

  双手垫在脑勺下,邵真合着眼皮,简短的应了声:“小苑姑娘。”

  轻哦一声,跑堂的连忙笑道:“哦,公子真对不起,小苑姑娘不巧正好有客在,公子是否愿意再另外挑……”不等他说完,邵真截口道:“你只消向她说声小邵来看她就行了。”

  拱了下手,说了声是,跑堂的便退出房外……柳残阳《眨眼剑》第四十一章没一会工夫,门帘启处,掠进一个倩影来。

  但只见她不过双十年华,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但却十分秀丽,尤其轻妆淡抹,不带滴点的风尘味儿,倒让人有股我见犹怜的风韵。

  拂着罗裙,轻踩莲步,她婀娜多姿的走到了邵真身旁,面带浅笑,语调充满喜欢和惊异道:“哎,小邵,是不是这阵子的大风把你刮来了?瞧,一去又近半年没来看我小苑了。”

  邵真坐起身来,望着她含笑道:“小苑,我有件事找你。”

  小苑眨眨眸子,哦声道:“什么大事来着?你说说看。”

  想了一下,邵真轻声道:“小苑,我现在心绪不太好,而你又有客在,再说这事qíng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完,我看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回去陪你的客人,咱果会再谈好了。”

  轻摇了下螓首,小苑凝睇着他微笑道:“小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来,天大的客人我也把他们赶走了。”

  邵真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让你装肚子痛了?”

  小苑掩唇轻笑道:“不,这回我向他们说头痛,其实那些都是老主顾,也没啥关系。”

  微微一停,小苑走到放置着七弦琴的几旁坐下来,柔声道:“小邵,既然你心qíng不好,让我弹一曲帮你散散心,消消气,如何?”

  躺回卧榻上,邵真合眼说道:“太好了,小苑,你就弹那曲……”语没完,小苑已娇声笑道:“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爱听的那曲‘孔雀东南飞’,小邵,你听完以后,一定会说,我弹得比以前更好了。”

  说着,轻撩罗裳丝袖,纤纤玉指,轻轻的在琴弦上一拨,但闻挣然一响,清脆至极……但只见小苑如削笋般的十指,一忽儿快,一忽儿慢,灵活而又显得姻熟的拨动着琴弦。

  于是,一曲《孔雀东南飞》便悠悠扬扬,有如行云流水般的响起来……赫,果真弹得好,但听缕缕琴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一手垫头,一手随合节奏拍大腿,邵真忍熬不住似的,忽地开口轻唱起来……飞来双孔雀,乃从东南飞,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

  吾yù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吾将负汝去,羽毛日摧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

  踌蹰顾群侣,泪落纵横垂。

  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低沉的唱及此,邵真忽似呛了嗓门似的,一阵暗哑……小苑正弹得入神,也就轻启红唇,珠圆玉润也似的喉音接下去——关关幽相远,哀哀鸣相啼,殷心伤泣血,泪目与诀别。

  见汝西北堕,吾何东甫去……

  小苑显然是这里名jì,单这手琴艺和美妙歌喉,便叫人回肠dàng气,愁肠百结,但一曲未完,邵真忽地挥手叱道:“小苑,不要唱了!”

  琴声与歌声戛然停住,小苑那张秀丽姣美的脸庞儿,涌上一团惊愣,她拂裙起身,疑步走到邵真身旁,诧异道:“小邵,你怎么啦?”

  忽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邵真咬了下牙,说道:“没啥!小苑,我想谈正事了。”

  深沉的注视着他,小苑道:“别骗我,你的眼角还留着一滴泪光呢。”

  连忙别过头去,邵真快步的走到桌旁,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一刹时,他脸上的表qíng很快正常下来,微舒了口气,道:“我是被你的歌喉打动了,小苑,你果真愈来愈不简单啦,连我这铁心石肠的都要被你赚去眼泪哪。”

  默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小苑转身在一张扶手雕有花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出两只雪白如脂的玉手,在地上的灰色火盆里取暖,美眸怔怔的望着火星,一语不发……纳闷地在她身旁的另外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邵真迷茫的望了她好一会,问道:“小苑,你生我气了?”

  一动也不动,小苑道:“没有,我只是在回忆一件事qíng。”

  微一愣,邵真道:“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用铁夹拨动了一下火盆,扬起一撮轻微的青烟,小苑启唇娇道:“我在想,三年以前我初下海沦为风尘女之时,有个客人硬bī我陪宿卖身,幸好你挺身相助,使得我保存清白之身……”轻咳了一声,邵真打断了地的话道:“小苑,你忽然提这作啥?”

  两眸依然盯着火光,小苑继续道:“三年多了,哦,好快,不,我应当说三年来度日如年,像三万年那般的长,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熬过了这些日子,快了,就要替爷还清债务……”望着她,邵真忍不住似的又cha口道:“到现在,我还不明白,当初,我替你赎身,你为什么不答应,偏要受着这种活罪。”

  淡淡的笑了笑,小苑道:“也许,我生来就是这般的贱骨头。”

  摇了摇头,邵真轻叹道:“啊呀,别再说了,否则我又要咬牙切齿了,天底下像你这种硬骨头,死也不接受人家帮助,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真是莫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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