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邵真已习惯在黑暗中摸索,他发觉自己虽是看不见,但听觉却很灵敏,几乎一点点声响他都能听到。
正所谓:失去某一件东西,也必能得到某一件东西,这,便是造物者的平衡吧?
邵真已暗自决定,明儿一早便要离开这里。
这并非是因为侯大再对他的冷淡他才想走的,事实上他不走难道一辈子留在这里?当然不会,邵真必需要“找回失去的自己”,不是吗?
正想得出神,邵真忽然觉出背后传来一阵极为微细的脚步声,他摒弃思想,开口道:“爱凤,地瓜烤好啦?”
侯爱凤手里捧着两条仍冒着热气的地瓜,她本是蹑手蹑脚的,像是想吓吓邵真,见邵真先招呼,似感惊楞的笑了一声,随即放开脚步,扬声道:“好啦,我赶热给你吃呢。”
侯爱凤的脸蛋上绽着一朵笑靥,掠了一下发辫,她坐在邵真身旁,仰脸道:“你倒真像耗子般的jīng灵,人家原本想吓吓你的,不想没走了几步路,你却发觉了。”
哈哈一笑,邵真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谁叫你地瓜烤得恁地香喷喷的?你瞧,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哪。”
心中很是受用,侯爱凤欣喜道:“你倒真会捧人。”
挑了下眉梢,邵真道:“如此恁丽,焉能不捧?”
“别滑嘴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哪。”粉颊浮上了两朵红云,侯爱凤不胜娇羞道。
望了望鱼篓,侯爱风笑着又道:“啧,真差劲,钓了老半天,连个小牝鱼也没有。”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有啥法子,整条河的鱼都是雄的。”
兜了一盆雾水,眨了眨眼,侯爱凤道:“你在说啥?’,“不是嘛?”哼声笑着,邵真道:“昨儿你钓满篓子,今儿我却空空如也,鱼儿如是雌的,焉会如此偏心……”娇羞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侯爱凤道:“油腔滑调,不与你说了。”
感伤一叹,邵真道:“忠言逆耳,自古皆然也。”
噗嗤一笑,侯爱凤道:“哟,你说得有板有眼了,不害臊。”
把皮剥好,侯爱凤把地瓜凑近邵真嘴边,娇声道:“先黏黏嘴吧,看能否顺气些?”
咬了一口,轻轻嚼着,邵真唔声道:“唔,佳人美肴!不顺气也得畅气。”
脸上露着笑,心底开着花,侯爱凤却故装嗔怒状娇嗔道:“没得正经,岂为君子?”
有趣的拔长了一下颈子,邵真顿着牙道:“君子本为君子,其之所以没君子,乃女人是祸水之故也。?”
“饶舌!”红着脸,侯爱凤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咎由自取,焉能怪女人耶!”
微微一笑,邵真朗声道:“君不曾闻圣人之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一怔,即嗤了一声,侯爱凤道:“腐儒迂生之言,何以为据?”
大惊,邵真道:“毁谤圣人,其罪无以复加!”
忍俊不禁,侯爱风笑道:“吾不与汝辩矣。”
朗笑一声,邵真道:“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
皱着鼻子,侯爱凤道:“得了,得了,我的大儒士,别再酸了好不?”
哈哈一笑,邵真放下钓竿,道:“如何,小丫头认输了吧?”
嗤了一声,侯爱凤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吾知趣耳。”
一愣,邵真道:“丫头竟讨便宜,该打。”
得意娇笑,侯爱凤道:“教汝以后不敢轻视女人也!”
朗声一笑,邵真道:“尔不曾闻男人是宝,女人是糙之言乎?”
眨一下眸子,侯爱凤道:“君亦不曾闻女人即贤人否?”
一怔,邵真道:“未曾闻之。”
娇声一笑,侯爱凤道:“如此,井底之蛙,何足论哉?”
佯怒,邵真道:“道来听听。”
得意的咳了一声,侯爱凤道:“有言‘贤贤易色’。色,女人也,把敬慕女人之心转变为敬慕贤人之心,岂不是女人与贤人相等乎?”
恍然大悟,邵真笑道:“丫头qiáng词夺理,一派胡言,真巧言乱德也!”
把地瓜凑近邵真的唇边,侯爱凤笑着道:“地瓜要凉啦,我们拉平,谁也不输好不?”
咬了一口,邵真边嚼着边道:“你丫头真个厉害,少爷差点要落败了呢。”
“你也不差。”
妩媚一笑,侯爱凤凝视着邵真显得有点苍白的面庞,由衷道:“瞧不出你这个武夫竟有如此墨水哪。”
忽然邵真的脸色凝了下来,怔怔沉思着。
微感讶异,侯爱凤蠕了一下红嘟嘟的小嘴问道:“你又怎么了?”
蹙着眉头,邵真沉声道:“我在想,我既已丧失记忆,何以仍能想起我从前念的古书?我在想我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但我还是想不出来。”
眨了眨乌黑的眸子,侯爱凤安慰的道:“别太cao急,你慢慢会想起来的,爷爷说你只是受了撞击的原因,以致丧失记忆的能力,那天我们到镇北找有名的大夫治疗,你一定能痊愈的。”
轻叹了一声,邵真道:“这回要不是你们相救,我……”打断他的话,侯爱凤柔声道:“提这些做啥?这是份内之事,何况这又不过是举手之劳,谁也会这样做的,对不?’,缓缓的摇了一下头,木然的脸上,泛上一股激动,耸动了一下喉头,邵真颤着语音说道:“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给我活下去的勇气,我惭愧的承认,要不是这么多天来!你给我鼓励,你给我安慰,你给我关切,你给我照料,真的,我怀疑我现在仍能活在世上,侯姑娘,我,我真不知要如何表不我心中对你的感激j”展着笑靥,侯爱凤柔声道:“说完了没有?你不须要表明,我能很深刻的体会你心中的谢意,为了想使你以后不再说这些话,我诚心接受你的感激好吗?现在,我们是否该转转话题呢?我不妨告诉你,你如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尸难耐的撇了一下唇角,撒下一撮难以克制的激动,缓缓吸了一口气,邵真道:“爱凤,这么多天来,你忘寝忘食的为我煎药煮粥,洗衣涤物,你如不让我表示我心中的谢意,我会很不安的……”稍稍一顿,从怀中掏出黑色的羊皮袋囊,从里头抽出了七八张飞钱,递给侯爱凤,挚声道:“我知道这样俗了一点,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爱凤,你一定要收下,否则会令我很……”瞪了一下美眸,努着小嘴,侯爱凤不待邵真说完,一把揪过飞钱塞进皮袋里,把囊袋重重的揣进邵真的怀里,气煞的说道:“你令我很不高兴了!”
苦涩涩的笑了笑,邵真说道:“爱凤……”“你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重重一哼,侯爱凤抢着道。
“吴兄,咱吃地瓜吧。”说着,把地瓜放在邵真手里,侯爱凤自己也啃着一条地瓜。
默默的吃完地瓜,邵真开口道:“爱凤,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把地瓜皮丢进水里,溅起一个小làng花,侯爱凤凝视着悠悠而流的河水,缓缓说道:“感激,并不需要以财物来代表。我如真爱财,我可以‘谋财害命’是不?我只需要把你救起之后,搜出你的银子,然后再把你推进河里,不就成了吗?我可以得到你所有的钱咧,不是吗?”
微微一停,把眸光停注在邵真脸上,侯爱凤抚弄着小辫子,接着道:“目前你虽无法复明与恢复记忆,但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的,并非永久的;我更深信有大夫可以治好你的,而治你的病,必需要钱,对吗?”
默默的听完,邵真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缓声说道:“爱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俏脸一红,不待他说完,侯爱凤羞答答的说道:“看,又来啦!我郑重宣布,你如再说这一类的话,我发誓不再理你了。”
佯装苦脸,邵真道:“为了要你丫头理我,小的只好接受郑重的宣布啦!”
掩唇轻笑,侯爱凤道:“如此才是,可千万记住,如再有,姑娘便要实行我的宣布了。”
两手拱起,高举过头,邵真煞有介事的道:“小的遵命。”
“去你的,谁要你不正经?”格格娇笑,侯爱凤红着脸,使劲,击了一下邵真浑圆的臂膀。
“哟,痛煞我也!”蹙眉咧牙,邵真道:“大胆丫头,敢揍你家少爷?”
说毕,单手扣向侯爱凤的腕脉。
扬着银铃般的笑声,侯爱凤往旁闪去。
“往哪儿跑?”趣心顿起,邵真站起身子,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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