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与剑_柳残阳【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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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艳的枫林,外密而内流;进了枫林,便有一片足令任何人心dàng目眩的奇景出现在眼前,一层层的楼台亭阁林比而连,步步高升,依着山势,一层一层的以梯阶状排筑着,红墙绿瓦,画栋雕梁,回廊飞旋,钩心斗角;高翘的格线,对着朱紫的花栏,金闪的风铃映着白大理石的莹阶,而雾烟袅绕在这一片灿宫神府之间,缥缥渺渺的,源清脆脆的,更有着一股特异的美,特异的韵味,那华贵,那瑰丽,那高雅,直令人疑心此地已非人间。

  由枫林边缘通到这片楼阁之前,连着一条更为宽阔的白石大道,大道两边,各竖雕着十二支雄浑的“蟋龙柱”,柱是黑色,但雕盘在柱上的那条石龙,却是莹白如玉,栩栩如生,须角jīng细,那昂首穷目之状,宛如随时皆yù乘风而去。

  沿着这条大道走到尽头,上可以仰视层层宫殿似的雾中楼台,彩色鲜艳,迷神夺目,回首顾盼大道,雄伟壮丽,两侧枫林艳红如火,真是好一种享受,集视觉之快,心触之愉。

  从大道的尽头再往上去,则是十二级宽有两丈长高各约尺许的石阶,石阶用稿黑相间、纹理细致的“斑滑石”砌造,既光润,又明亮,影光景象倒映于石面,清晰如镜,予人一种凉沁清例的感受,两只巨大的青铜狮子分左右蹲坐在石阶两边,一座美仑美矣,高大恢宏的楼阁,便矗立眼前,这栋华丽的巨厦,有着一股威赫的气势,令人见了,无形中便会生出一种震慑畏缩的感觉……巨厦的两扇银白色雕缀着两枚斗大狮头shòu环的沉重大门顶上,镶嵌着三个庄严肃穆的篆体金字:“不屈堂”!

  现在,正是huáng昏。

  不屈堂的二楼上。

  这是一间宽大而温暖的屋子,地土铺着斑金色的虎皮,六把紫藤大圈椅摆成一个圆圈,椅上登有厚软的锦绣坐垫,中间是一张黑漆油亮的描金shòu腿几上放着一盆清逸脱尘的“泪竹”盆景,靠着一扇宽阔的福寿格子廖,是一张桃花木坐榻,榻上设有一幅能皮,瞪目掀唇的熊头正朝着榻外,好。一到猛悍神态,雪白的墙壁上,是一幅长宽各有丈许的巨月,画的是“霸王别姬图”,笔力苍劲雄浑,着力如刀,整个画面,全是以火焰般的血红与墨汁般的浓黑为主色,另外村以激愤的艳紫与灰黯的郁绿;无论画上的人物,陈设、背景、远影,都带着qiáng烈的悲怆色彩,激愤的凄凉韵息,不屈的傲然之气;洋溢着一片深挚的爱,血腥的美,慑人的壮,那楚霸王,那虞姬,那正在击鼓的卑将,那执戈于虎帐外的卫士背影,都似是隐在一层似真似幻的薄雾中,宛如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跳跃在你的眼前,bī真得可以使任何看见这幅画的人感到窒息。感到慑愕,仿佛已听到略略的鼓声,霸王带着泪硬的狂笑,虞姬断人心肠的咽噪,以及,以及四起的,缓慢而悠长的楚歌……在九盏巨大的水晶灯那明亮如银的光芒下,屋中,有五个人正坐在紫藤圈椅上,五双眸子全怔怔的注视着矮见旁的一只三鼎铜大火炉,炭火熊熊地燃烧着,闪耀着隐隐的红光,时而有间歇的“劈啪”声轻轻爆响,五个人却全似未闻未觉,组结的眉宇间,散发出掩隐不住的忧愁,好似心里全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于是,有徐缓的脚步声自下面传至,逐渐来到外面,五个人连忙站起,他们方才站好,那扇褐色的桧木门儿已被推开,一个四旬左右,长目如凤,通管鼻,薄唇如削的青衣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这中年人面目冷峻,深沉似海,周身带着一股无可言喻的寒酷气息;他进来之后,却并不直接移步,反朝一旁让出两尺,毫无表qíng的道:“大哥到——”雍容而优雅的,中年人话声甫落,紫千豪已缓步行入,室中的五个人齐齐躬身为礼,紫千豪一挥手,笑道:“有劳各位兄弟久候了……”说着,他走到坐榻之前,舒适的靠了上去,那中年青衣人赶忙抢到一侧,自坐榻之下拿出一具檀木扶手,一具两头叉起的黑玉剑架安置妥当,又静肃的站到一旁。

  室中的五条汉子自然站着,一个是位面膛微赤,蓄有大把黑胡子,双目炯然如刃的魁梧大汉,他身躯结实,qiáng健肚硕,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在眉眉梢边,有一块刺目的青色疤痕,此刻,正紧紧地闭着嘴巴,眉心微锁;站在他旁边的仁兄,却是生得又瘦又矮,黑得活像一块炭,那袭青袍罩在他身上,和套在一根矮竹上没有两样,第三个是位面目俊俏,气度高雅的年轻人,他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正在不停的援揉,看得出心中怀有极大的隐忧,年轻人之侧,站着的是个白髯如雪,肥胖得像个冬瓜般的老者,这个人头顶牛山滔滔,油光闪闪,再衬着他的大眼,小鼻,小嘴,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最靠那边的一位,体格壮实得几乎离了谱,他不但高出其他的人大半个脑袋,就是手臂也有一般人的大腿粗,虽然他穿着宽大的衣衫,却仍旧能令人感受到那股子压迫过来的焊猛之气,那一种无可言喻的力和勇的流露;虎背熊腰四个字来形容此人都已嫌不够尽致,不用说动武了,光是瞧瞧这位巨人那黑里透红,ròu往横生的狩野面孔,也足够使寻常人打心眼里起疙瘩,那双浓黑如刷的眉毛,狮鼻,方口,那满脸的酒刺,吃人似的环bào眼,老天眼,和一只猩猩哪里还有两样?

  轻轻地,紫千豪吁了口气,道:

  “五位请坐,无庸拘礼。”

  这时,五个人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紫千豪的目光—一瞥过这五张熟悉而忧虑的面孔,淡淡一笑,又道:“还有三日便是我与白眼婆、仙鹤二人约斗之期,这一战,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微掀身上紫红色洒银竹碎叶图案的长袍,抽出cha在腰上的“四眩剑”反手搁在玉剑架上,然后,他徐缓的道:“但是,各位弟兄非仅不预为祝贺,反而个个在此愁眉苦脸,眉心深结,这,莫不成表示各位对我此次出战没有信心,怕我紫千豪一去不返么?”

  年轻人心中一急,赶忙道:

  “大哥,你千万别如此想,只是大伙全为大哥你担心,这一战非同小可,大哥胜,则本帮可立gān百年不朽之基,大哥败,孤竹一帮只有拱手退出傲节山,让白眼婆那gān手下在这片大好肥土上活跃称能,让仙鹤的狂笑响遍huáng土疆陲了……”紫千豪点点头,安详的道:“贝羽,你说得对,但你又怎知我们会败?”

  叫贝羽的年轻人正想说什么,那矮胖老者已一拂白髯,语声朗润的道:“老大‘叫天驴’去探得的消息不太好……”紫千豪目注那瘦小黑汉,凝重的道:“你说说看,胡老九,我们集在此处,主要就是听听你的信儿。”

  黑脸矮子狠狠地瞪了白髯老人一眼,吞了口唾液,道:“大哥,白眼婆子这老夜叉已请到了青城三子助拳,他们设了四关准备与大哥较量,青城三子是第一阵,白眼婆是第二阵,仙鹤是第三阵,还有一阵,连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差点把一颗心提到喉咙上;这最后一阵的主儿,就是号称‘南剑北刀’的‘南剑’关心玉!”。

  “关心玉?”紫千豪喃喃的念了一句,他知道这关心玉是一号什么人物,更明白此人在中原武林中占着何等的地位,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首俚词儿:“江头水奔流。本剑一刃横来阻;腊月雪粉粉,不及老关青锋洒于灯!”,这关心玉,是武林中的鼎足之材,有着威赫的名声与庞大的潜势力,他的名字,几乎与金字招牌无异,在南方的湖广一带,顶着他的名字就可以横吃十八方了!但是,令紫千豪感到意外的是他与此人素无恩怨可言,根本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如今这位武林大豪却找到他的头上,这,不是太透着玄异了么?

  沉吟了片刻,紫千豪又道:

  “老九,你知道姓关的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做么?好像我从来和他没有结过什么梁子?”

  被称为“叫天驴”胡老九的这位仁兄,闻言之下抓了抓头皮,低沉的道:“大哥,姓关的这几日才从中上赶了过来,而且一来便和白眼婆搭上了线,听说是白眼婆先去约见他的,以前像是也不太熟……”紫千豪颔首道:“我在问,他为什么会和我们为难?就只为了白眼婆去约见他么?”

  胡老九打了个哈哈,忙道:

  “不是,呢,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半个来月之前,大哥,我们不是洗过王马堡么?唉,说什么也想不到玉马堡堡主九指攀月韦羌老鬼的那个女儿,非但早就认了姓关的为义女,而且,这位大闺女与姓关的宝贝儿子更是一对,两qíng相悦,要好得紧,凭着这些瓜葛,关心玉怎会不拿码子来cha上一腿?奇的却是白眼婆的消息好快,她脑筋转得可真叫灵光……”紫千豪含蓄的笑笑,道:“韦羌的女儿,是否就是那个叫什么‘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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