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土质含有大量的砂砾,十分gān燥,偶尔一阵风chuī来,便拂起了漫天的砂幕,迷迷蒙蒙的,自这层飞舞的砂幕中望出去,远近的景色就越显得沧凉悲黯,令人感到前程茫茫了。
将脖子上着的黑色汗巾拉了起来蒙住口鼻,秋离冷漠森,酷的眸子里有着一片凄蒙蒙的雾影,他低沉地吁了口气,微微加速了马儿的奔速,与周云并肩而驰,语声里带着些儿伤感地道:“老友,这疆睡景色可是悲凉……”周云似有所思,秋离讲话,他才如梦初觉,嗓子有些暗哑地道:“是的……但却雄壮豪迈……”秋离颌首道:“古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因其地处于北方,土地贫脊,气候严寒,且高山峻岭延绵不绝,流水浩滔奔放,一般老民们自祖宗传下来便天生有一种淳朴留实,坚毅不拔的耐劳卓越jīng神,而民风悍qiáng尚侠义,是而每在动dàng的年岁里,就会发生一些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这些,除了与留延的传统有关之外,当地的地势气候也多少有些影响不知为何会提到这些,周云怔怔地瞧着秋离,秋离一笑,接着道:“天山地处疆睡,风光悲壮,景色豪放,而天苍苍,野茫茫,一眼万里,辽阔无堰,按说,常神会于此种景色之内,原该陶冶于豪放壮烈之气韵中才是,但贵派上下,却似乎没有几个够得上这等材料,所以我十分纳罕。”周云苦涩地笑了一声,道:“说得有理……但是,讲义气谈豪迈,却也得注意脖子上是否有把钢刀在架着……”’:深沉地一笑,秋离道:“若是畏惧权势bào力,也就谈不上么仁义了。”周云沉默没有再答腔,双骑奔行,蹄声起落不息,那单调而脆实的声音一下一下传了出去,又似是一下一下踏在人们的心上,金灰色的砂土翻扬着,而目的地,便一点点地近了。
侧过头,秋离道:“还要多久可达?”’望望天色,周云低沉地道:“马行甚速,若不耽搁,天暮是该到山脚下了。”秋离顿首道:“那么,我们快赶一程!”在原野上驰骋着,而大地逐渐涌起了一片灰苍苍的朦胧,这片朦胧便无尽无绝地,绵绵自四面八方落了下来,风起了,打着唿哨子在响,天山山麓也就那么威吓吓地,浩迢迢地近了上来。
周云稍稍提高了嗓子道:“在登山之前,可要先打个尖?”秋离笑道:“自然,理应饱餐战饭!”面罩后的眸子浮现一丝忧虑之色,周云道:“千祈秋兄忍耐。”秋离一笑道:“如果你能忍,当然我也能。但是,你须记着此行乃是复仇雪耻,并非去委曲求全!”轻点头,周云道:“我只要手刃那畜生……”眉梢子一场,秋离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再说一遍,你乃是去杀你天山派的娇客,你师妹的夫婿。”怔了怔,周云长长叹息:“我者是忘了这层渊源……”顿了一下,他又道:“如若惹翻了掌门师父!秋兄,只伯我们讨不了好……”傲然大笑,秋离道:“你便看能否讨好,老实说,闯dàng江湖十年以远,我秋离自来便是以少搏多,以寡敌众,刀山剑林上得多了,大风大làng也经得不少,眼中看的,鼻子嗅的,全是一片浓稠稠的血腥。老友;天山派是武林中七大门派之一,但任他铜墙铁壁,高手如云,我秋离也将以一条xing命,满腔豪气与他们搏斗到底。”周云尚待再说什么,秋离已用手一指掩在山脚yīn影下的几点huáng晕灯火,平静而迅速地道:“山下有灯火,可就是你方才说过所要打尖之处?”周云心中微叹,道:“正是,那叫‘天dàng村’。”秋离笑道:“走,咱们便去dàng他一dàng吧。”两匹铁马泼风似的奔向灯火之处,约摸盏茶工夫,八只铁蹄已飞扬在这片村子里的道路间了。
周云熟悉地,却又伤惑与怅悯地频朝两侧的屋舍景致注视着,在晕昏摇动的灯火里,在暗沉沉的yīn影下,他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依恋,无限的犹豫,更加上说不出的迷茫。
秋离仰首望向天山。天山耸立着,有如一尊巨大的石像,但这石像却是雄伟与深阔的,不规则与不成形的,有一种yù要凌空压下来的威势!勒住了马儿的奔速,周云低声道:“秋兄,这里没有酒店客舍,我们只能暂时找一处民房打尖歇息……”秋离正要回答什么,却敏感地转回头去,后面,自他们来的路上,正有漫天的灰砂涌起,而阵阵的马蹄声,正象远天响起的闷雷,贴着地面卷了过来。
有些迷惑地眨眨眼,周云喃喃地道:“总有数十骑,这是些什么人呢?”舔舔嘴唇,秋离道:“该不是你们天山派在招亲吧?”周云哭笑不得地道:“秋兄,你真有兴致,在这等节骨眼上……”哧哧一笑,秋离道:“若象你老兄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还成哪?人嘛,活着就得有点乐趣才行,现在……”他一歪嘴道:“我们且到一旁躲过这些大爷。”片刻之后,来路上果然已有约近四十余骑狂奔而到,杂乱的蹄声与马嘶,引得这荒村里的庄稼人纷纷探头出来张望。这批骑士全是清一色的鹅huáng色长衫,头扎鹅huáng丝巾,胯下的坐骑,亦是同一毛色的纯黑骏马,huáng色的巾衫飘扬,黑色的马匹奔掠,神态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傲辣与悍野之气!
来骑为首之人,是一个看第一眼便会令人水难忘怀的中年武士,他的眉毛浓恶而黝黑,双目尖锐如鹰,隆鼻,嘴唇削薄如刃,生着络腮胡子,却刮得gān净,留下一片青葱葱的胡楂子,顾盼之间,形色威猛如鹰!
这中年武士的左右,有七名形态各异的人物紧紧跟随,一个是位白髯垂胸,相貌清奇的老者;一个是年约三旬,头戴红绒小圆帽,身穿猩红长袍的俊俏人物;另一个是全身的huáng巾huáng衫之外加上一条虎皮束巾头带的粗犷大汉。这粗犷大汉之旁,是一位驼背仁兄,驼背仁兄生着一张风gān橘皮又生满了疙瘩的丑脸,一双眸子却jīng芒四she;其他二人,是两个胖大汉子,都是一张圆圆脸,一双细眯眼,大嘴巴,看去和气而友善;七人中的最后一个,却是顶着个大脑袋;秃顶、满脸红斑的奇丑怪人,这怪人双目如线,贸然一见,象是已有三天三夜未曾睡好……周云与这些huáng衣骑士打了个照面,不禁满头雾水,疑惑地放低了声音道:“秋兄,这些人显然都是黑道中有帮派的角色,他们突然大批来到天山脚下,会象征着什么意义呢?”在江湖里滚了这多年,秋离是见多识广了,他毫无内涵地一笑,冷沉沉地道:“这都是‘huáng衫会’的朋友,带头那一位,便是huáng衫会的魁首‘蛇矛断命’于德寿!”“huáng衫会?!”周云闻言之下,惊愕地低叫了起来。
秋离淡淡地道:“不错,北六省的绿林第一帮!”近四十余骑在此刻已缓了下来,他们象是也待在此处停留打尖。现在,那为首的中年武士,晤,蛇矛断命于德寿已目光炯利地注意到路旁的秋离与周云二人!
微微有些紧张,周云压低了嗓门道:“秋兄,姓于的已注意我们了……”秋离平淡地一笑,道:“怕他啃了咱们?”就接在他的语尾之后,于德寿已策马向前走了两步,用手上一条jīng致的黑皮缕花又镶着金柄的马鞭指了指周云,声音铿锵有如金铁jiāo击……“你,知道往天山的雪池道可是这条路么?”于德寿的语声里充满了狂傲与悍野的意味,好似根本便不把那被问的人当个”人”看,尤其是他那双隼利如刃的眼睛,更是冷峻得没有一丝qíng感!周云窘了窘,不悦地道:“你没有来过这里吗?”。
叱了一声,那个满脸红斑的秃顶怪人形色bào厉地瞄着周云,yīn沉地道:“小子,你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嘴巴放gān净点你吃不了亏。”’一侧,秋离懒洋洋地接上了口:“别那么凶,人家又不象你吃的是你头儿的粮,用不着象孙子一样当你们的差,有什么话问我吧,我知道可也不算少。”斑脸怪人瞅着秋离,忽然笑了起来:“好一张水葱似的脸盘儿,好一股火辣辣的江湖味,o一听这说话,就知道你也是个大混……”他微微侧脸,却转得十分恭谨地道:“瓢把子,可否将他摆平于此?盘盘根由?”于德寿摇摇头,道:“这种小角色岂值一斗?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现在,就问问你这位毛遂自荐的小子吧,方才我的问题由你回答。”秋离舔舔嘴唇,道:“回答什么?”、浓眉微剔,于德寿语气已有些生硬:“天山雪池道可是由此过去?”秋离奇异地笑笑,道:“我也是初次来此,而且与各位只是前后脚之分,我又怎么知道往天山的雪池道是否经过这里?”。
斑脸怪人尖叫一声,吼道:“小子,你卖弄什么花巧?爷们是吃这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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