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大官一家下乡探亲,大官那不学好的纨绔儿子看上了妹妹,要将她掳去当妾室。小铁匠愤怒地揍了这个登徒子,结果被一队官兵抓了起来。小铁匠本以为自己在理,大喊着要见青天大老爷,谁想到被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改天上堂过审,那些过往受过他恩惠、与他们兄妹都相识的乡人竟然纷纷作证他是个横行霸道的恶霸,偷首饰铺的东西不算还对见义勇为的贵人出手,结果小铁匠又被bào打一顿,投进了黑漆漆的大牢里。
英华看着在黑暗中不停喊冤的小铁匠,心里感到十分难受。
权力是人世间一只长着獠牙的凶shòu,能将一个人咬得四分五裂,能将一个家庭毁得什么也不剩。
正直向上的小铁匠,积极进取的小铁匠,乐于助人的小铁匠,只想过太平日子给妹妹找户好人家送她欢欢喜喜出阁的小铁匠痛苦不堪,受刑不如心痛得更厉害。他没读过书,但也知道礼义廉耻,知道遵纪守法,他以为这样就能一世太平。这小铁匠虽不记得前世,却似乎隐隐把前世自己的悲剧归结为目无法纪,杀生太多,所以这一世他吸取教训,从头再来,谁又能想到会遭此横祸呢?
小铁匠被判了死刑,小铁匠想不通。在被送往刑场的路上,小铁匠一直在回忆自己这短短的人生,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自己这一世明明没有行差踏错,为何结局如此凄惨。就在刽子手即将行刑的那一刻,忽有快马来报刀下留人,小铁匠莫名其妙被改判了充军之刑,留下了一条命,却要即刻背井离乡,前往边疆打仗。
一将功成万骨枯,戎马生涯似水匆匆,小铁匠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在与敌人的无数次凶险战斗中快速成长,他似乎又捡回了自己前世那些发迹的本钱,他用一把刀,出刀狠准快,他不再爱说话,不再爱jiāo朋友,不再有同qíng心,他像一头独láng,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拿出许多年前为妹妹生日买的那支朴素的簪子,在那一刻允许自己短暂地柔软。他总是想,他的妹妹现在去了何方,有没有在家乡觅得良人?
打了十多年的仗终于以胜利告终,而小铁匠也因为战功累累获封将帅,衣锦还乡。小铁匠,现在应该称他做将军了,将军此时已经是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边塞风霜雨雪令他苍老得极快,身上的陈年旧伤也时常隐隐作痛。将军回乡探亲之前在京师富庶地买了许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想着带回去给自己时时挂牵的妹妹,这些年来,他想尽办法想要与她取得联系却总是未果,心中十分不安。
将军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了家乡,去探望了旧时的乡邻,那些曾经诬告他的人哆哆嗦嗦跪地求饶,直言自己是被威胁的。从这些人嘴里辗转打听,将军终于问出了自己妹妹的下落。原来早在十多年前,将军还是小铁匠,要上刑场的前夜,那个妹妹前去找了纨绔子弟,用自己jiāo换了哥哥的xing命,才有了后来的刀下留人。那纨绔子弟本来就不是个认真的,把妹妹占有侮rǔ了一阵以后,渐渐就对她失了兴趣,某天拍拍屁股回了京城。可怜那妹妹当时已有了身孕,因无媒妁之言,常常被乡里人背后指指点点。她大腹便便,要谋生计,要为孩子出生做准备,某天在河边滑了一跤,掉进水里,一尸二命年纪轻轻地就死了,死后连座坟茔都没留下,被人扔进了乱葬岗。
将军捏碎了手中漂亮的玉簪,那一刻,英华看到他心中善种上的那朵小红花瞬间凋零飘落,恶种却飞快地生长起来,后来居上,开枝散叶。
“行善又有何用?”将军轻声道,忽而又仰天大笑,“说什么因果报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那一刻起,将军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心中所有一切好的东西似乎都随着妹妹的死讯彻底粉碎,余下的只有算计、只有yù望、只有一颗被染黑了的疯狂的心。
将军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当年的大官一家弄上了刑场,株连九族,一个不留;他又花了数年的时间,在朝中结党营私,形成了qiáng大的势力,曾经看他不起的人,如今莫说是高攀不上了,就是连舔他的脚趾都没有资格;他不再相信什么神佛,也不相信什么天谴,他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报应之说,他变得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就连当朝皇帝见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看起来已经像是个半魔了。”长鸣玩味地赏鉴着小仙君忧伤的脸色心想,我不应该同qíng他的,“这一局谁输谁赢应该已经没有争议了吧。”
小仙君抿着嘴,似乎不愿开口说话。
长鸣看着这皮厚脸嫩爱打嘴pào也爱笑的小仙君,心中难得发了恻隐之心,心想,唉,算了,本君跟个小毛孩计较什么,正要开口放他一马,却听小仙君道:“不,我还没输。”
“三世已过了两世,皆是恶种胜出一筹,仙君这是打算耍赖吗?”长鸣有点兴味地问道,想着如果小仙君真的耍赖,他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英华却道:“我不信他真的无可救药,我不信一切无可挽回。”这位小仙君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早已位极人臣的大将军。
大将军一直没有成亲,尽管他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在金山银山上,握着帝国的军事大权,但他似乎始终没有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的意思,另一方面他的威名仍然飘dàng在边疆浩浩的广袤大地上,哪怕他已经回了京城,他的敌人们仍然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日复一日中,他被人诅咒,他被人弹劾,人们说他贪得无厌,心狠手辣,他在咒骂中渐渐地老了,然后某一天,他病了,再然后,他死了,享年八十二岁。
帝国的空中响起了悼念的丧钟,铁骑在边关蠢蠢yù动,直到这一刻,一心一意扳倒他的那些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因为他的死即将发生什么。边关告急,处处军qíng如雪片般飞来,满朝文武战栗,不知当如何处理,他在的时候手握大权,他的身躯过于庞大,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危险,使得这些君君臣臣皆以为天下太平,只要除掉他便一切都很美好。
冲锋的号角传来,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开始担忧,然而有无人知晓的军队又开始动了起来,那是他的军队,是他这无数年里用权力和金钱堆积起来的义堂,收留的孤儿,培养出的不属于朝廷的先锋军。
长鸣惊讶地看着那颗善种,虽然一半已经枯死,另一半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追平了恶种,直到最后一刻,当那些骑兵飞扑出城,迎战大敌的时候,善种终于超过了恶种。
“他出于私怨杀了不少人,但他镇守边关亦挽救了无数xing命,”小仙君感慨地说,“经历过的不想再经历,自己失去过的不愿别人也重蹈复撤,你能说他不善吗?”英华回过头来看向长鸣,“魔君承让,小仙这回是运气好,扳平一局。”
第105章 能力者之战
“是……英华……”
门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炸裂声, 巨大的法术能量即便是隔着门和一片亡魂海仍然传了进来, 掀起了一股滔天大làng,在其中载浮载沉的梁舟眉头皱了皱, 似要清醒过来, 然而下一刻, 便有无数的亡魂围了过来,它们抱着他的腰, 挽着他的手, 遮住了他的眼睛,闭塞了他的耳朵, 梁舟微微动了动, 刚刚掀开一条fèng的眼睛便重又闭了回去。
魔君长鸣与小仙君英华的记忆仍在继续。
前两世双方战平, 第三世便成了决胜局,然而这一世却没有到来得那么快。灵魂的转世轮回是要挨个排队的,有两种qíng况,轮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一是前世太过圆满, 因而不愿意忘却曾经的一切, 所以qíng愿做一个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去地府投胎;二是前世太过痛苦,以至于对进入人世重来一次产生了抗拒心理,因而不愿意去轮回。不管那个被种下善恶种子的魂是属于哪一者,总之在近几百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去轮回。
长鸣和英华的赌局暂时没法实施,两人便整日里在人世间游dàng, 谈天说地,论三界,辩善恶,互相试图说服对方。时间久了,连他们自己都仿佛已经习惯,身边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在。就是在这个时候,魔界突然出了事。
收到魔界使鸟的来信后,长鸣对英华说:“我要回去处理些事qíng,你在这里等我。”
那时两人刚好游dàng到了一处江南水乡的乡下,对外称作兄弟俩暂时住了下来。此时小仙君英华穿了一身农夫的衣服,正在田里cha秧,裤腿挽得老高。闻言,他自然而然地直起腰来,手里还拎着两把秧苗问:“需要我帮忙吗?”
长鸣愣了一下,随后也自自然然地回答道:“好。”
英华不知道,他是第一个被客气地邀请去魔界的仙。三界之中,天界自然是最清净庄严的,人界是最喧嚣热闹的,妖界也好、鬼界也罢,其实只是一种俗称,这两界仍然归属凡尘人界,或称红尘界,只有魔界,是独立于外,鲜少有人见过真面目的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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