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也来了,但他没有进片场,他远远站在附近的山头上看这最后一幕,心中隐约有些预感。
场记打了板,邓鸿照便迈进了桃花林中,他一步一步朝着林晨饰演的百里桃夭走去,心里不知怎么就开始翻江倒海。这里的布景与他曾经见过的桃夭的真实住处如此相似,除了少了一栋树屋,几乎毫无区别,而现实中的桃夭已经快要不行了。
上月传出的邓夫人重病的消息是真实存在的,在仙师给的药物作用下,桃夭迅速虚弱起来,到了上个月月中已经没法起身,与之相反的是,万红英却在飞快地好起来,她被桃夭施了法术,本来常常烂肤断骨,但是最近已经许久没发生类似的事qíng,脸色也越变越好,这让邓鸿照更加确信只要桃夭一死,万红英就会恢复正常。
邓鸿照想着,只差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他的人生就又会回复到最初最完满的那个状态。事业出色,家庭和睦,虽然没有子嗣这点有些遗憾,但只要能和红英白头到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他就这么想着,抬起脚,想要踏出那最后一步。忽然之间,一阵清风刮过,周围的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邓鸿照疑惑地看向四周,却见影视基地特地移植来的满山桃树竟然在这一刻如同死而复生,花骨朵纷纷冒出,齐齐绽放出亮丽的粉色。
邓鸿照在那一片芳菲之中蓦然脑子就有些糊涂,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许久,却在这个时候将要回忆起来。他的鼻中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花香,那香气并不浓烈却令人久久难忘,就像是……像是……
那两个字就在嘴边,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摄像机是不是还在运作,导演有没有因为自己这多余的举动喊停,邓鸿照把这些事都忘了,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一片花海,看着满树的桃花在自己眼前灼灼盛放,然而所有的花朵都不如眼前的女子更让人心生怜惜。
“桃夭……”邓鸿照终于能够喊出这两个字,他快步跑到桃树下,抬头看向那名女子。
粉色的衣裙、粉色的桃花形状花钿点在眉心,桃夭坐在一株粗壮的桃树上,那桃树似乎已经很大年纪了,因而生得很高很高,邓鸿照要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样子。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她的脸上却带着个温柔的笑,仿佛在等什么人来将她唤醒。
一瞬间,一股没来由的惶恐攫住了邓鸿照的心,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他……他……邓鸿照伸出手,想要抓住桃夭,可是桃夭坐着的地方实在太高了,只有她身后的披帛悬垂下来,随风轻轻摆dàng。邓鸿照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攀爬的地方,便伸长了手,努力去够那件披帛。风将披帛chuī得飘来dàng去,他出了一脑门的汗又蹦又跳才终于将那条柔软的布带抓在了手里。一抬头,却发现桃夭已经睁开了眼睛。
“邓鸿照……”桃夭轻声说着,她的手腕低垂,焦黑的腕子上挂着一根项链,上头是个老银坠子,翩然飞渡的江鸿抓着一枝桃花,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邓鸿照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自己脖子,桃夭不久前曾送给他一根坠子并要求他一定要带上,但是邓鸿照总是阳奉yīn违,表面答应了,只要桃夭不在眼前,就会把坠子收起来,所以此时自然也是抓了个空。他着急道:“不、不是的,我……我……”越是心急慌乱,越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桃夭却了然地冲着他笑了一笑:“没关系,本来就只是……”只是她的一点儿私心罢了。桃夭想着,宁鸿影和邓鸿照,他们两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啊。于是她便释然了,她潇潇洒洒地说:“邓鸿照,我要走啦,后会无期。”
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人重击了一下,流水般的记忆倾泻而来,邓鸿照猛然睁大了双眼,看向桃夭:“不不、不不不!”他怒吼着,“桃夭,你别走,桃夭!”狂风大作,少女的形象从下往上一点点断裂,化作风中翩飞的花瓣。邓鸿照拼命想要将那些花瓣挽留下来,他脱下衣服去兜那些乱飞的花瓣,一面哭一面喊,但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桃夭最终消失了,最后留下的是那根老银坠子,它发出轻轻的“噗”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后,也碎做了尘埃。
英华看着那边的景象,在他的眼里看来此时拍摄场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短暂静止的状态,摄像机开着,导演和其他剧组人员都站着,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只有邓鸿照在那头哭喊挣扎。
一阵风chuī送着花瓣飘了过来,在英华身边兜兜转转。
英华说:“你确定要走了?”
桃夭的声音凭空传了过来:“是啊。”尽管不像邓鸿照预料的那样马上就会死去,桃夭的声音也的确已经十分虚弱了。
英华已经从梁舟那里得知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不由得便有些不忍,因而道:“也许我可以帮你,如果你……”
“不需要。”桃夭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她说,“我已经在这世上活得太久太久了,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
英华说:“是这样吗……”他问,“那宁鸿影……”
桃夭说:“宁鸿影……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也许我们魔跟人终究是不同的吧,他许了我一世,我便还他这一生,如此恩怨也算是两清了。”
英华又说:“市一的大火……”
桃夭说:“不是我做的,据我所知,也不是他做的,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英华又道:“你此去会到哪里?”
桃夭说:“不知道。魔死了会去往何处呢,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只是恐怕无法回来禀报仙君你了。”桃夭笑了起来,是那种带着一点狡黠的慡朗的笑,就像是《魔女》故事开头那个单纯直率的小魔女那样。她说:“仙君你真的很像长鸣魔君,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真以为是我男神回来了呢!”
英华问:“长鸣魔君真的确有其人?”
“当然了。”桃夭说,“我都写了嘛,我就是他催生出来的半妖魔啊,只可惜我这一生只与魔君见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机缘得见了。”
英华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那位魔君现在去了哪里?”
桃夭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她说,“有人传闻魔君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但我才不信呢,魔君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那些没用的仙人随便打打就陨落。”
英华咳嗽了一声,桃夭说:“哎呀,我不是说仙君你,仙君你一看就很厉害呢!”
英华正想继续追问下去,桃夭却说:“好了,我真的得走了,仙君再见!”英华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过,耳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再看的时候已经风平làng静。
邓鸿照呆呆地站在场地上,似乎有点疑惑自己刚刚在gān什么,桃花瓣悠悠落下,留了一片在他的肩头,像是某位离去的故人启程前最后一刻轻轻的拍打,此去后会无期,望君好自珍重呀。
而那一头,远去的桃夭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漂浮在空中的花瓣微微停了一停:“对了,忘了跟仙君说说他那位小qíng人取走了穿心山宝物的事了。”她想,随后却又笑了起来,算了,有些事qíng缘分未到就是未到,缘分到了总会知道的。
“桃花谢了,明年也许会再开,也许不会再开,但是知名男演员雁先生和山中美人的缘分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梁舟写完稿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阵风过,chuī入了一片桃花瓣,柔柔打着旋落在他的手掌心。梁舟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窗外,五月的阳光在窗外肆意泼洒,周围的景物都显得那么明亮。
哪来的桃花啊?他想着,将那片花瓣拿了下来,随后不由得又愣了一愣。从穿心山回来后,梁舟就发现自己的手掌中间多出了一颗小小的红痣。痣不大,看起来就像是圆珠笔点了一点,既不凸出皮肤,摸起来也毫无感觉,梁舟记得英华把他带离桃夭的幻境最后那一刻他曾经看到过一股qiáng光,就下意识地就用手挡了一下,不知道这痣跟qiáng光有没有关系。他还记得桃夭在穿心山守护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原本被一个阵法所封印,而桃夭花费数千年的功夫折损一身法力便是为得将那东西重新取出来。
那东西……该不是到了他身上吧?
梁舟对着阳光松开拳头又握紧,刘榴在旁边特好奇地问:“小船哥,你在锻炼身体吗?你也教教我呗。”说着也跟着梁舟有样学样做起来,疯子大概是觉得好玩也加入进来,然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腹黑小huáng,等到老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人都在做手指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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