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岑眼睛稍微亮了亮:“你是说——”
沈固gān脆利落地总结自己的发言:“我说你不欠他什么。换命这事,你父亲不会是偷偷摸摸进行的吧?苏家不同意,他怎么换?”
“我爸给了苏家一笔钱。当时他父母都下岗了,家里生活很困难……”
“那么苏完首先应该怪他的父母,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他现在这样就有用了?总共只有三十年,还不好好过,天天làng费生命。照他这样,那些得了绝症的病人就该自杀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他不能改命,可是至少能把这三十年过好。”
钟乐岑不说话了。沈固看看他:“你也有错。你对他的方法就不对。你要想帮他,应该让他振作jīng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养着他,由着他的xing子来。”
钟乐岑头垂得更低:“可是,他只有三十岁的寿命,我……”
沈固沉默了。不管再怎么说,一条生命只有三十年的时间是件悲哀的事,不是当事人,是很难体会其中滋味的。
“算了,别再想了,我先去弄点饭咱们吃。你这湿淋淋的在楼道里chuī风,小心晚上发烧。”
钟乐岑挣开被子:“我帮你。”
冰箱里有ròu和青菜,还有挂面。沈固会做饭,就是说,能把东西弄到可以入口,但是复杂的菜式他就不会了,因此下面条最省事。这事他做得熟极而流:切ròu,爆锅,倒水,下面,打个蛋花,再扔点青菜进去。钟乐岑基本上就是在旁边站着看。沈固指挥他:“到椅子上坐着去。”
钟乐岑退到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沈固忙活,觉得这厨房里暖洋洋的。沈固的刀工很好,当当当的声音几乎连成一线,切出来的ròu丝又细又匀,钟乐岑想到他在寂莲飞刀的架式,忍不住问:“警察也练刀吗?”
沈固一笑:“警察不知道,不过特种兵是要会用刀的。”
钟乐岑眼睛睁得又快把眼珠子掉出来了:“你是特种兵?”
沈固觉得他脸上那种崇拜的表qíng很能满足虚荣心。眼镜拿掉之后,再看这人还真是眉目如画,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玻璃盘子里放两滴黑水银,带着点孩子气的gān净和灵动。
“已经退役了。”
“为什么?你这个年纪不正是好时候吗?”
沈固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良久,淡淡地说:“我伤了人。”
面条盛出来,飘着热气和蒜末的香味,沈固把碗摆到桌上:“要醋吗?还是要辣椒什么的?”
钟乐岑摇摇头,拿起筷子吃起来,看他那模样,真是饿了。沈固用筷子拨着面条,忽然说:“其实我也不算伤人,只不过那个人,有个当省长的爸爸。”自从退役回到家乡三个多月,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可是今天晚上,他很想说出来。钟乐岑停下筷子,专注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他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无比专注,那双眼睛似乎有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催着沈固想要一吐为快。
“我有个兄弟,一直是我的搭档,给我做过观察手。差不多每次执行任务,我们都是一块出去。他叫邵飞,队里兄弟都叫他牌九。”
钟乐岑小声说:“那他一定喜欢打牌?”
沈固笑笑:“那小子,凡是涉及赌博的东西他一概jīng通,总是chuī自己最jīng通的就是推牌九。不过因为队里没人会玩这东西,也就没法验证是真是假。”他长吐了口气,望着窗外,“有一次我们去解救人质。那时候我们队长刚刚牺牲不久,我是代理队长,当地警方配合我们。里面有个小子,跟牌九从开头就不对付。牌九他——他和你一样。”
钟乐岑明白地点头:“他也是——”
沈固点头:“对。我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总之他拿这个讽刺牌九,牌九一怒就拔了刀。结果那小子就掏了枪,而且,他真想开枪的。我当时看见,一枪把那小子的手枪打飞了。因为枪响,惊动了绑匪,人质最后重伤了一个,没救过来。”
钟乐岑皱眉:“可这事不能全怪你。”
沈固摇头:“第一解救人质的主力是我们,人质死了,首先就是我的责任。”
钟乐岑看着他:“第二呢?第二那人的爸爸是省长,对吗?”
沈固慢慢摇头:“不。第二,我当时本可以用刀的,但是我怕来不及,就开了枪。”
钟乐岑小声说:“你担心自己兄弟嘛。而且,万一来不及呢?他开枪,不是一样会惊动绑匪?”
沈固苦笑一下:“可是开枪的是我。后来我想,如果换了是我的队长,他会怎么做?这至少说明,我当队长不合格。虽然如果那小子不是省长的儿子,我也不见得会退役,但是退役了,我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护的。”
钟乐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把手伸过去覆在他手上:“别难过,你尽力了。”
沈固低着头,一声轻响,他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钟乐岑拉开他的手,把筷子拿出来。掌心有一层茧子,断筷子只扎出两个淤血点,却没破皮。钟乐岑揉揉那两个红点,触摸到那层坚硬的茧子。虎口和食指的茧子尤其厚重,那是永远也没法磨去的。那是永远的印记,是骄傲和荣耀,也是痛苦和遗憾……
第40章 撒酒疯
面条被吃了个gān净,钟乐岑主动去洗了碗,沈固已经抱出一套被子枕头放在沙发上:“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钟乐岑为难地张着手:“不好吧,我睡沙发就行。”
沈固打开电视:“客随主便,听我的。时间还早点,看球赛么?”
钟乐岑脸上红了红:“你不怕我……”
沈固拍拍沙发:“怕什么?你自己不也说,并不是是个男人就能上?而且——”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钟乐岑,“你能把我怎么着?”
钟乐岑噗地一声笑出来:“你这样很像恶霸。”
沈固哈哈一笑:“那就坐吧,良家妇男。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有个警官,自称是左家二十二代左健,想见见你。”
“左家二十二代传人?”钟乐岑沉吟一下,“左健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你怎么认识他的?”
“就是罗蔓这案子,他也发现是伥鬼,想跟你合作把这家伙找出来。对了,你知道安全证是什么东西么?”
“安全证——”钟乐岑反复念了几遍,恍然大悟,“我说这名字有点熟。左家二十二代左健,是妖监会的人。安全证是发给那些对人类无害的妖怪的,有了安全证,他们可以在人间居住,不会被法师捉。”
“妖监会——”沈固又无语了。
钟乐岑笑了:“很——很雷人是不是?谁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想的名字。我猜是东方家老爷子的主意,他有个儿子在银监会。”
“东方家?做你们这一行的,究竟有多少家?”
“天师这一行并没入门限制,只是出身张、钟、左、费、东方五大家族的子弟有格外的优势。当然主要还是看能力,有些人虽然出身平常,但修为到了,也是一样的。”钟乐岑说着,表qíng渐渐黯然下来。沈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这么说,哪个城市里都有妖怪了?”
“当然。大部分妖怪还是愿意平平安安过日子的。城市日渐扩大,妖怪们在野外的存身之地就越小,他们也要迁入城市,学着适应新的生活。”
“我见过一只兔子jīng。”
“你怎么知道他是兔子jīng?yīn阳眼应该看不出妖怪的。”
“我看见他的安全证。他在街上抢人的包,被我逮住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白萝卜。看着也就十八九岁,没想到出生日期是1480年,五百多年了!”
钟乐岑笑着摇摇头:“不。出生日期那一栏写的是妖怪化成人形的年代,在这之前还有修行的年头,大概总要三五百年,那是不算的。”
沈固无语。敢qíng五百岁还不全,竟然是千年老妖怪了。
“可是已经化形五百年的妖,应该都可以在城市里过得比较舒服,怎么还要靠抢劫过日子……”
沈固觉得更无语了:“这么说,那些妖怪还都是jīng英人士了?”
钟乐岑想了想:“反正我知道有个一千五百年修行的猴妖,在一个什么国际知名的品牌里做到亚洲大区的CEO。”
沈固笑了:“那倒真合适,那种人都猴jīng猴jīng的。”
钟乐岑也笑起来:“不过妖怪种族不同,脾气也不一样。比如说狐族,很多人都喜欢走娱乐圈的路,它们天生就带媚惑之气,往往都挺成功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