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纪事_荆棘之歌【完结】(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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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样一边抖着手抚摸着明觉的脸,一边慢慢停止了呼吸。

  那一年,明觉的确是小,才不过14岁。

  后来,他用秘法封住了义父的尸身,找寻一切办法,窃取时间抽取魂力替他续命……为的,就是能让义父再活过来。

  只要他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

  也正是这个信念,支撑他从一个小小少年,变成如今,已然能扛得起生死大事的人。

  他眼中的怅惘实在浓郁,就连叶舒文刚才才死里逃生,此刻也仍旧圣母心出言劝道:“明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这姑娘有句话是对的。没有谁能够死而复生,最起码,就我所知,没有。”

  更别提,他从这二人刚才的对话中,得知明觉的那位父亲,死去已然不止一天两天了。

  明觉呆呆的看着他。

  他之所以跟叶舒文亲近,也是因为他的某种特质,其实跟王惟恂很像。义父他,也永远都是这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半响,他沉默的对何青说道:“我答应你,帝流浆出现之前,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生灵。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帝流浆于人类无用,到时候我和那些妖物各凭本事抢夺。待到7月15之后,不管义父有没有复活,我都愿意散去一身灵力,接下我该得的报应!”

  他看着何青,一字一句道:“我王明觉对天发誓。”

  晴空中陡然霹雳一声响雷降下,何青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帝流浆出世那天,为了以防各地聚集而来的妖物太过放肆,伤到普通人,她是必定要到场的,如果在此之前就跟明觉两败俱伤,那么……

  半响,她点点头:“你既然已经许下诺言,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明觉,记住你的话。”

  何青的身影渐渐走远,明觉收回视线,扭头便向一旁走去。

  叶舒文在身后怔怔看着他,直到少年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之处,他突然扬声喊道:“明觉,没有人能轻易剥夺另一个人的xing命,就算你的能力特殊,也不可以!你醒醒罢!”

  明觉站在那里,微微侧了侧头,沉声道:“可qiáng者的特权就在于此。”

  “弱者只能悲怆的听天由命,而我,却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

  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天,依旧是个大晴天,阳光早已洒进室内,透过晶亮的玻璃,照在桌子上,中央空调呜呜chuī着,当真好不惬意。

  明觉懒洋洋的躺在横梁上头。

  今天,没有人再喊他去吃那家兔子jīng卖的早餐了。这些妖怪们,多年来不长进,看来也不能全怪灵气稀薄,实在是太没有上进心了。

  念头才刚转过,叶舒文的声音就从下边传来——

  “明觉,今天要不要去尝尝西门的汤面?据说也是新开的馆子。”

  明觉一愣,随即便翻身跳了下来。

  他的动作轻盈又翩跹,仿若风中摇曳的蝴蝶,无声无息便落了地。

  转身,便见叶舒文惊讶又赞叹的看着他:“昨天还以为你说的是些荒唐话,却没想到,你是真有这本事!”

  “走吧!”

  他上前拉着明觉的胳膊:“西门又新开了一家汤面馆,味道也十分不错。我们去尝尝……说来也怪,怎么放暑假了,新开的饭馆却那么多,还个个都是外地人?”

  明觉站在那一家面馆外头,看着里头忙忙碌碌的一家三口,头顶上那明晃晃的犄角,不由沉默了下来。

  ——每天吃饭都能找到妖jīng开的饭馆,叶舒文他,莫不是也有些奇特的本事?

  坐在饭馆的角落里,背后空调呼呼的chuī着凉气,明觉盯着一直忙忙碌碌不是拿筷子就是找辣椒的人,问道:“你为什么还来?”

  叶舒文坐在那里,装傻充愣,不肯直接回答:“我不能来吗?”

  明觉看着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不怕吗?”

  “当然怕呀。”

  叶舒文依旧温和的笑着。

  “我这把年纪,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没碰到过这么离奇的事qíng。谁承想,偶尔认识一位十分合眼缘的年轻人,伸手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心有余悸的说道:“昨天晚上,我可是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好久呢,甚至还去医院拍了x光片。”

  “可是不管怎么查,我都健健康康,心脏没有一点问题。”

  面来了。

  细碎的葱花撒在白色的面条上,rǔ白的汤里飘散着几滴油花,中间夹着大块的卤牛ròu,看着就让人食yù大开。

  叶舒文把勺子递给明觉,一边chuī着空调,一边一口一口品着热汤。

  这汤看起来甚合他的口味,此刻一口接一口,便连刚才的话题都放在一边,把碗里喝的只剩面条和牛ròu,以及零星的葱花。

  明觉看在眼里,默默的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

  叶舒文却不接:“不用管我,我们全家都喜欢这么吃。这是我们的特色……你试试,汤真的很地道,是jīng心熬出来的。”

  说着,伸手拿过一旁的辣椒罐,小心翼翼挑了一勺,拌着剩下的面,大口吃了起来。

  明觉看着,突然眼圈一红。

  义父他,当年也最爱喝汤……

  第八章

  这样容貌端丽神qíng却又冷漠无比的少年,此刻莫名对着他红了眼圈,叶舒文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也不由有些惊慌失措。

  他忙不迭去伸手去拽餐馆里放的卷纸,然而才触手感受到那上头粗糙的材质,又忙不迭缩回来,七手八脚的翻着自己的衣兜,终于从里头找出一包尚未用完的餐巾纸,小心地抽出一张放在明觉的面前。

  “别哭,别哭。小孩子,整天开开心心的才……”

  话一说完,又考虑到明觉之所以这么伤心,很可能是触景伤qíng,又想起了他爸爸……哦不,他义父。

  因此,虽然他明知道这人可能没做什么好事,此时看着,却仍是不由有些心酸。

  这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的原则比谁都坚定,他的三观也十分正常。虽然喜欢美貌,却不会简简单单就以貌取人……可如今,面对这个少年,却仿佛一见如故,冥冥中自有一种亲近之感。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明觉只是红了眼眶,并没有哭出来。

  他看着眼前担忧的看着他的男人,一瞬间,莫名的泪意又涌上心头。

  这个人——

  这个人看着三四十岁了,之前还勉qiáng能端住长辈的姿态,可如今多相处一段时间,他在明觉面前,却又仿佛小孩子一样……

  这样的人,真是十分真实啊。

  外界的人,原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他心思转的飞快,不过转瞬便又重新回到之前那种平静无波的状态,并直接无视了那张餐巾纸,端坐在那里:“我没事,你接着吃吧。”

  叶舒文被这莫名其妙的qíng绪感染,此刻哪有心qíng接着吃哟,被拌的红彤彤的面条,此刻也都没了吸引力。

  他叹口气,把那餐巾纸拿回来,擦了擦自己的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义父……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明觉一愣。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他爱笑,爱说教,爱捉弄他,有时候也很严肃……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他这么回答。

  明觉看着叶舒文,这么多年了,从没人问过义父的事qíng,他也不愿意把义父的好,说给别人听。哪怕是瑛娘。

  可此时,此qíng,此景,他却不由自主放下心防,细声与他讲述过往的事qíng。

  “遇到义父之前,我其实是个孤儿。”不算孤儿的孤儿。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叶舒文年龄挺大了,说话却十分不像那么回事:“你都有义父了,对他感qíng还这么深,多半自己家庭不怎么健全。”

  他平日里说话其实也是个这调调,不过被温文而雅的外表掩饰,让别人看到的,多半都是假象。明觉却不以为意,他什么难听话没听过,此时叶舒文说话不客气,他居然也就这么平心静气的接受了。

  “我天生是个痴傻儿。生父不详,母亲因为未婚先孕,从家中教养的小家碧玉,沦为人人喊打喊骂的疯婆子。”

  那个疯婆子偶尔清醒时,会想起自己的儿子,然后会举着柴火棍疯狂的打他:“……他明明说过,你天资过人,万中无一……你为什么留不住他?!为什么留不住他?!”

  反而是疯了的时候,虽然会把捡来的东西混着泥沙都塞到他嘴里,可笑的时候,还是像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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