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颖红色的小车,本该在前方领路,但她开得很慢,反倒柯师成不时要停下等她。不知道他是待这位女子特别耐心,还是他本来就是一位有礼貌、风度的男子。
何清在来西石镇之前,从林思颖和柯师成的谈话里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据林思颖说,当年学校附近有片闹鬼的林子,很多同学见鬼,后来柯师成过去察看,指出了埋尸的地点,协助侦破一件陈年案子,引起过轰动。柯师成在同学里边很有名,很多同学知道柯师成的能力。
此时,坐在车上的何清还在想,在道观里,他怎么会问他们:“我可以跟去吗?”
如果被他们喂一嘴狗粮,他肯定会尴尬,然后莫名难过。
不过,距离上车到现在已经有半个钟,再后悔也没用。
huáng昏,红车拐进一处村门,柯师成的车跟上。车过村门,何清看到入村的牌坊上写着“石后”。
村路挺宽敞,不过比外头的公路更为破烂,好几辆大货车在村里出没,路边不时能见到石材的加工厂。
“这里有采石场吗?”
何清大学里有位同学是西石镇人,似乎听他说过,当地生产石材。
“有,都被封了。”
一辆大货车载着数吨的巨石从身边开过,何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石头。
“可是好多运石头的货车啊。”
“石材从外边运来加工,村子里有不少石材加工厂。”
柯师成有问有答,他对何清其实也很有耐心。
西石镇是个比较有名的地方,十多年前,当地采石场还没被封,村民靠卖石材的获得款,相当富有。
石后村头的民宅,建得气派,都是高楼大院,可惜蒙满石粉尘,花糙树木大多枯死。
有钱人搬离村子,留在村子里居住的人,要么是穷人,要么是念旧的老人。
林思颖的车停在一栋三层的石头房子前,这栋房子有个大院子,院子搭着一个布棚子,有许多人在棚子里忙碌。此时天色昏暗,棚子灯火通明,人影重重。
这就是林思颖的祖父家。
柯师成带着何清下车,林思颖过来招待,领着两人进屋。因为正在办丧事,林家屋里屋外都是人,来来往往都很匆忙,反倒没人去留意两位陌生人闯进来。
乡下的习俗,老人即将去世前,要抬到厅边,用两条长凳拼木板做chuáng,让老人躺在上头。这时要匆匆给老人穿寿衣,如果老人在穿上寿衣前咽气,那么他到yīn间,这些衣物就得不到了。都是迷信说法。
正值酷热的天气,林爷爷的遗体没有放在木板上,而是装在特制的冰棺里。
林家人在厅上设灵堂,在冰棺下边点烛,日夜都有亲人守在烛前烧金箔纸,这便是给死者的上路钱。
林思颖进屋,就被母亲喊到一遍去,轻语问她怎么带了两位外人来。林思颖和母亲说明原由,林母似乎不反对,没再说什么。林思颖到厅前和她那位负责烧金箔纸的大伯jiāo谈,大伯回头看眼柯师成,又转过身,没再搭理。
何清留意这位大伯的样貌,是位肥胖的中年男子,他一脸疲惫相,有气无力。柯师成则是扫视灵堂与及进出灵堂的人,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刚踏入林宅时,柯师成就发现林宅的风水不错,厨房寝室门窗的布置都有讲究,林家人显然是比较重视风水。
“师成,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思颖小声问柯师成,她知道柯师成的能耐。初中时,曾有一件事,让同学都很怕柯师成,但是她不怕,觉得柯师成很厉害,不是寻常人。
“这样的布局,应该有一个后院。”
柯师成低语,他要到后院看看。
林思颖点头,领着柯师成从侧门出去。月光下,林宅的后院也很热闹,除去乘凉的大人,还有四五位玩戏的小孩。
“这两个是我亲戚的小孩,另外两个是邻居家的。”
四个孩子在后院追逐,年纪看起来,大的也有十一二岁,小的六七岁。
其实还有一个孩子,躲在后院一颗龙眼树下,何清看到她了。不过后院的灯光照不到龙眼树,何清看不清她的样貌。
何清想上前去查看是什么样的孩子,被柯师成伸手拦下。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月光下的林宅后院,有两颗龙眼树,而龙眼树后头,竟是一汪池水。
“后院的水池什么时候填平?”
正在何清心里“咦”一声,发现还有个水池,柯师成已经在问林思颖关于水池的事。
林思颖露出迷惑的表qíng,讷讷说:“好像真有个水池,小时候似乎看见过。”她话语刚落,立即激动说:“师成,你怎么知道有个水池!”
“不用慌。”
柯师成语气平淡,他没感受到邪恶的气息,虽然那个躲匿在龙眼树下的小孩不寻常。
林思颖镇静下来,她找柯师成不就是因为柯师成有这方面的能力,不过有时想想,这个人真是可怕。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里,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院前院后,一楼正厅都看了,林思颖领着柯师成和何清上二楼。二楼坐着一伙磕瓜子闲谈的远亲近邻,见到林思颖带着两位年轻男子上来,都投去好奇的眼光。林思颖没理会他们闲言闲语,带着两人把二楼和三楼都看了。
林思颖其实也不清楚,想要柯师成找到什么,或者给她什么样的答案。高中时,柯师成曾用很神奇的手法,救了一位同学,他有特别的能力,都说他能和鬼魂沟通呢。
夜深,来帮忙和凑热闹的人们大多回家,林宅这才空寂起来。
忙碌一天的林家直系亲戚们,坐在偏厅中闲谈,追忆故去者生前的事qíng。柯师成站在偏厅的窗下,像似在看夜色,又像是在思绪着什么。
何清陪伴在柯师成身边,他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着寂寥的院子。
布棚下的人影散去,大锅的柴火也已熄灭。只有两位妇人在井边洗碗,橘huáng的灯,打在她们的脸庞上,使得两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
“柯道长,你是怎么看出水池被填埋了?”
何清还在想着后院的水池,虽然他平日会看到各种各样不大对劲的东西,但他时常分辨不出真伪。
没听到身后的回答,何清转头,发现柯道长早不见身影。
不只没有柯道长的身影,就连偏厅里说话的声音都消失了。何清站起身,往正厅的灵堂探望,只见到林思颖的大伯跪在白烛下烧着金箔纸,正厅里再没有其他人。这位中年谢顶的男子,留给何清一个白色飘忽的背影。
何清回头,发现井边洗碗的两位妇人也不见,院子里空dàngdàng,晚风萧瑟。何清走下石阶,想从屋子一侧绕到后院,他觉得柯师成可能是去了后院。
他孤零零一人走着,纳闷想起,先前宅子还很热闹,怎么现在一个人声也没有。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院门口,咦,他要是绕一圈,绕回原地的话,他应该经过后院,可是他没意识到有从后院走过啊。
院门口的风特别大,把穿着短袖T恤的何清冷得直哆嗦。何清捂着手臂想要不回屋去吧,柯道长不够意思,居然把他晾在一旁。这样想着,何清转身想回屋,也就在这时,他看到院门下站着一位拄杖的老人。
何清本以为是林宅夜归的客人,第一眼没觉得奇怪,第二眼才发现不对劲。老人围着围巾,穿着秋冬的大衣。何清此时已经接近老人,他发觉挎包上的风狮爷挂饰在泛光,他想不会是看到那种东西吧。
没等何清逃开,老人缓缓抬起头,问何清:“少年家(小伙子),你在我家gān什么?”
何清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听老人语气温和,可能不是什么坏鬼。何清说:“我和朋友一起过来,老人家,这么晚,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人眯起眼笑语:“我啊,我在等人呢,要是还不来就算啦,算啦。”
何清还想问他在等什么人,突然一阵冷风刮起,粉尘扑脸,等何清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哪还有什么老人的身影。
走了呢。何清想,不知道他是不是林思颖的爷爷。
得把这事跟柯师成说,何清登上石阶,立即听到偏厅里边倒茶闲谈的声音,他回头,发现井边那两位洗碗的老妇人也还在。额,这是怎么回事呢?
何清没做多想,走进正厅,他看到柯师成抱胸背对他,专注看着灵堂。林思颖的大伯和伯母说:“也是奇怪,又烧不起来。”林思颖在正厅和四五位女眷制作出殡用的白布,她听到大伯的话,站起身朝柯师成走来。
柯师成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林思颖没有说话,她恐惧地瞪圆眼睛看看柯师成,又看看灵堂。
第9章 不愿上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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