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爸啼笑皆非,只得温言劝慰老婆:“大热天的都消消气……你又不是不知葛言护那三角梅护得紧。奇怪得很,以前也没见他喜欢什么花花糙糙,怎么忽然就这样了,莫非是准备以后报考园林专业?”
要说葛爸真真是四两拨千斤的高手,一句话瞬间就让葛妈转移了注意力。
“园林?那不就是公园里修剪花糙树木的吗?有什么前途?!”
父母子女间到底没有隔夜仇,此事很快便不了了之。只是从那之后葛言便上了心,每年一进七月便分外积极,催着母亲去把福纸买好写好又亲自下楼去烧,彻底杜绝了因葛妈偷懒再祸害到小花妖的可能xing。
第二年chūn天,在葛言用心的养护下小九总算又恢复了元气,只是因为被修剪过花枝,一头长发便显得有些参差不齐,对此小九颇有些自卑,眼含两泡热泪道:“恩公,我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没有。”葛言连忙安慰他,“小九不管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都很可爱。”
这倒是句实话。三角梅本就不以艳丽著称,小九的人形也只是清秀可爱,但葛言喜欢啊,长头发短头发的小九他都喜欢。
被他这样安慰了小九心里才轻松了些,破啼为笑。
年复一年,葛言很快就进入了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高三。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凡有高考生的家庭都不敢怠慢。父母耳提面命,老师循循善诱,学校里的功课也越发重了,葛言每天做不完的卷子,自习回来还要看书至深夜,稍微有点闲睱时间,只想睡觉。
在这紧张的时刻,能和小九在梦里聊聊天已经算是一种放松。
梦里葛言拿着地球仪在给小九讲解:喏,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是在这里,他想考的大学是在那里,看着好象隔得不远是不是?嗳,其实好几千里路呢……
小九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隐隐也知道葛言不久后就要动身去远方。他有些难过,这一去好久都见不到了吧,舍不得,真是舍不得,但恩公妈妈总教训说‘这是最重要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能拖累恩公呀。
想着想着小九神色便落寞起来,轻叹道:“做人真好,哪里都可以去。我要是也能变成人就好了。”
葛言拨弄地球仪的手指微微一停,转头意外地看他。“你不是能变成人吗?”他现在看他就是人形啊。
小花妖摇摇头,“我这个不算,我还不能修成实体,再说糙木之jīng,就算真正修成人身也不能离开本体太远,总有个范围限制的。”
葛言哦一声,不知怎么就有些轻微的失望,难怪小九从来只出现在他梦中。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修成人身呢?”
“嗯……”小花妖迟疑。
“明年行吗?”
“……”
“我大学毕业?”
“……”
“那再考个研呢?”
“……”
小花妖嘴唇微动了一下,yù言又止。
其实妖怪修行变数是很多的,尤其进城之后大概是因为环境的问题他的修行变得很缓慢。可是看到葛言期待的眼神他又有点儿怕说实话会让恩公失望,顿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其辞地道:“……差不多吧。”
“好!”葛言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努力修炼哦!”
看着葛言兴高采烈的样子,小九似乎也被他感染,不觉重重点了下头道:“……嗯!”
两人目光jiāo汇,葛言忽然发现这好几年过去了,他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而小九却始终还是初见时少年的青涩模样,甚至连身上汉服都没有换过,也许妖和人始终是有根本的不同吧……
因不通世事的缘故,小九与他对视的眼神显得特别清澈无邪,葛言看着看着就不禁用手轻轻掠过他的发丝,语调柔和地道:“小九,我等你能变成人的那一天。”
这一句等你说得容易,但葛言也没有料到,这一等,就堪堪等过了十余年光yīn……
第5章 奇缘 下
十余年,足以让英姿勃发的少年成长为独挡一面的成熟男人,也足以让qiáng壮睿智的中年人迈入垂垂老矣的老年。
随着葛言的成长,葛爸葛妈已到了拎东西上楼会感觉有些吃力的年纪。再加上葛言外婆也来了他家养老,老年人腿脚更不方便,是以前两年葛家就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是不是该换一套楼层低的房子或者有电梯的搬家了。
本来葛妈的意思是卖掉旧房换一套大点的新房,但因为葛言的坚持,最后的结果是新房照买、旧房也不卖。葛言列举了现在这幢房子的诸多好处,比如jiāo通便利、买菜方便、地段有可能升值、最重要的是住习惯了等等等等,葛妈一寻思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便如了他的意。
因为距离上班地点较近,葛言并没有搬到新家,仍旧住在旧房子这边。一个人住自在是自在,但明月夜、清风中,有时难免也会觉得寂寞。
大城市夜生活丰富,朋友同事有时会叫他出去玩,但葛言一般很少去,他喜欢吃完晚饭后上天台消食,锄糙浇花,然后在凉棚下坐着悠悠地喝一杯茶。在他的打理下天台上的植物越发长得郁郁葱葱,俨然就是一个小型植物园的规模了,而他最重视的那株三角梅近年来也越开越好,满树繁花点点,葛言一看就会看很久,有时也忍不住会手抚树gān怅然自语:“小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见我?”
最后一次见到小九是在他去外地上大学的前夕。小花妖在梦中向他告别,说为了早点修成人身他也要闭关修练,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了。
“啊?”葛言当时很有些失望:“那我放假回家你也不能出来见一见我吗?”
小九颇为难地摇了摇头。
好吧,为了小九能早日修成人身,短暂的离别也不是不能忍耐的!当时葛言这样为自己打气,但现在他才发现他当初真是盲目乐观,怎么会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他念完大学考了研,出社会参加工作,如今也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了。有时候忆起年少旧事,忍不住会怀疑其真实xing:那曾经跟他有过约定的小花妖真的存在过?会不会这只是一株普通的三角梅,小九什么的只是自己年少时的一场仲夏夜之梦?如果这真是梦,呵,那这一场梦对他的人生影响可真够大的……
活到如今同学们几乎都已为人父母,但葛言却至今未婚。早两年父母对他的终身大事催促得厉害,葛言只是搪塞,到后来实在是搪塞不过去了,便索xing向他们坦承了自己的xing取向。当时为这事葛家还很起过一些风波,父母天天苦口婆心地给他作思想工作妄图将他扭转走正途,后来,大概是见他态度坚决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样子,这才无奈地认了命。
葛言耳边清静了两年,但近来葛妈又有开始念他的趋势,过去探望时便被她抓着念叨:“……你喜欢男的我们也认了,那男媳妇你也给我找一个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打算这样一直拖着拖到什么时候?真拖到我跟你爸进土剩你一个人,你是存心叫我们死了都不闭眼吗?”
这话说得严重,葛言无言,见他妈唉声叹气的一时间心里也不是不觉得愧疚。为了安长辈的心他便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妈……其实我已经有中意的对象,只是他一直在外地,没办法带他回来见你们就是了……”
“真的?”葛妈信以为真,立刻一连串问题就来了:“那他是gān什么?在外地工作?家在我们这边吗?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
果然一个谎言就得无数个谎言来圆,葛言绞尽脑汁总算是把老太太应付了过去。事后他想起这段谎自己都忍不住嘲讽地笑:qíng人在外地工作一时半会回不来……呵,说得还真象那么回事的样子,可事实呢?事实是他迷上了一只小花妖为他虚度了十几年的青chūn时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小九才能修成人身,会不会他终于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白发苍苍,而小九却仍是青涩少年的模样?
这样的自问真让人难受又绝望。
七月,葛言参加了一场婚礼。
新娘是葛言的学妹兼同事,美貌与智慧并重,xing格亦很开朗。当初所有人都很看好他们成一对,女方私下也曾大方地表示对他颇具好感,但最后……最后葛言委婉地拒绝了她。
再理智成熟的女xing被人拒绝都会多少有点受伤和不甘,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否决。这位学妹也未能免俗,直接问他:“我有什么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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