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_凉雾【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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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举步要走,忽觉衣衫下摆一紧,却是那少年蓦然攥紧了他的衣角。

  魏可孤微一愕然,道:“做什么?”g

  那怨魂本是qíng急之举,未及深思已经做出,此刻见问,自己也不由得怔了怔。只见他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反而把眼睛移了开来。

  魏可孤见到他这模样,略一细想便明白了。笑了笑温言道:“你放心,我不会借机跑掉的。雇了轿子就回来接你。”想到这少年看似胆大,其实却被伎院的那段经历给吓破了胆,不免就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生出几分依赖心,心中不觉暗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寻思道:“他怎么就赖上了我了呢?”

  那少年听了,心下大安,口中却嘴硬地哼道:“你回不回来……我才不在乎。”忽然想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角,连忙松手放开。

  魏可孤一笑,道:“我走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罢。”正待要走,忽然又见到少年身上衣衫已破了多处,有些地方甚至可见白色肌肤。魏可孤略一迟疑,还是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替他披上。

  --他这么做理由其实十分单纯。一来只要这少年不露出与殷截然不同的凶狠神色,他就会qíng不自禁的爱屋及乌;二来想到待会儿若是让轿夫看到他衣冠不整的模样只怕不知会引来什么变故。但他却不知,他这样做无异于作茧自缚--他对这少年越好,越是令他对自己的羁绊更深一层。

  且说怨魂心中一震,抬头凝视住他。

  东方紫平日待他也算极好,但那种好,是将他当成了殷儿来对待的好,他自己心中清楚,东方紫善待的对象是公子殷,只不过他不知其中内qíng将那份柔qíng凝聚到了自己这替身身上。而眼前这个男子,虽说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却是真的在关心他呢。

  以前,本来也并不在乎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但不知恁地,发现这男子关心自己,却令他莫名地心中一暖,不由自主扯紧了那带着他体温的衣襟,低声道:“……多谢。”

  --这般温文有礼,简直与他平日行径大相径庭了。

  魏可孤也是一呆,只觉这一刻这少年与殷竟好似重合起来了一般,眉眼语气宛如一人。愣了愣神才回答道:“不,不客气。”

  稍顷回到客栈,那店主与小二见到他抱着个少年进来,不约而同都哟了一声,迎上来问道:“这位公子怎么啦?可是身子不慡快?要请大夫不请?”

  魏可孤知道这少年绝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那处的伤口,道:“不用,只是崴了脚,我这里有药的。”一面吩咐另开一间房,一面又叫小二提两桶热水上来沐浴。

  上了二楼魏可孤脚步停了一停。往左便是他自己的房间,想到那小鬼就在里面,不觉心中蓦然牵动。

  那小二在前引路,弯腰笑道:“客官,这边请。”怨魂也自他怀中抬起脸来,疑惑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魏可孤定了定神,心道:“罢了,先把这少年安置好再说。”于是便应了声‘没事‘,往右边行去。

  两人进了房,不一会儿热水浴桶齐备,魏可孤将他扶到屏风后面,问道:“你自己一个人行吧?”见他点了点头,便松了口气,道:“我的衣服给你穿太大了些,你先洗着,我给你买两套衣服去。”

  怨魂被那些大汉又捏又掐恶心到极点,早就想赶快洗去那些肮脏的指印,魏可孤吩咐准备热水沐浴净身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只觉这人考虑周详心思甚合己意,此刻又听到他这样调度,更是甜丝丝地,暗暗想道:“这人对我当真不错。”他一向姓子怪僻,此刻却甘愿俯低,细细嗯了一声。

  这种想到一个人时心中便充满甜蜜的心qíng对他来说是生平头一次,及至解开衣衫看到身上那些乌青,脸色才唰地一下沉了下来。于是进到桶里狠狠地搓了又搓,恨不得把那些羞rǔ的痕迹都给搓掉才罢。

  魏可孤回转见他还未出来,屏风后水声哗哗,知道他年少气盛遇到这种事难免心中愤然。咳了一声:“我把衣裳搭在这里了。”停了停又道:“你身上有伤……别泡太久。”

  忽觉屏风后水声停了,不久哗啦一声,象是有人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是悉悉碎碎衣料摩擦声。魏可孤心中称奇,暗暗纳闷道:“这小子怎么这会儿这么老实听话?”

  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踱回桌前收拾买回的东西。

  他出去买了衣服伤药和一些食物,正一件件地拣出来放好,忽听身后有轻轻响动,回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他未束腰带,衣裳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衣襟斜掩处看得到玉白色颈间肌肤,黑鸦鸦的长发虽被布巾绞得半gān,但那带着些许湿气披散着的样子衬着被热水熏红的面孔,居然透出了一分羞涩荏苒的气质,与心中那人竟更是相象了。

  魏可孤看得呆了,心中猛然一动,不由自主想道:“不知那小鬼浴后是否也有这般风qíng?”脑中一思及,忽觉胯下又有蠢蠢郁动之势,暗惊道:“要死!我瞎想些什么!”连忙转开视线,不敢再瞧。

  那怨魂见了他这种反应,心下暗暗喜欢。东方紫有一次撞到他出浴,眼睛黑黝黝发出的光竟象是要把他一口吞下去,虽说并未做到最后,却是上下其手着实折腾了他许久。眼前这男子分明为自己美色所迷却把持得定,若非正人君子,怎么做得到这一点。

  魏可孤神qíng颇不自在,gān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出来了么……这里有药,你自己擦擦罢……买了点牛ròu饼,吃了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怨魂见他拔腿要走,连忙叫道:“等等!”

  魏可孤回头问道:“什么?”

  怨魂面上一红--他面孔本就被热水熏过,是以魏可孤也未曾注意他脸红得是否别有用意。只听他轻轻地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可孤啊了一声,报上姓名:“魏可孤。”

  怨魂嘴唇微动喃喃念了两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然往他脸上一瞅,有点嗔怪地道:“你怎么不问我?”

  魏可孤摸了摸鼻子,心道:“你叫张三也好李四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但眼睛一扫,见他眼中有隐隐的渴望之色。莫名地心中一软,只得无奈地随他意,“……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见问,高兴地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叫--”说到此处,忽似想起了什么,竟说不下去了。

  他在池中的时候因该处只有他与公子殷两个,说话自然是针对对方而发,因此从来也没有想到要为自己取个名字。出来之后,东方紫把他当成了自己的qíng人一口一个殷儿,但事实上他虽分裂自姒殷,但与姒殷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此刻魏可孤问他的名字,他一不愿再以姒殷为名,二又想不出要为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呆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我没有名字。”

  魏可孤微微一呆,脱口道:“你逗我玩么。”

  少年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真的没有名字……”忽然心中一动,忙道:“不然你给我取一个,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这话更是匪夷所思。魏可孤失笑道:“哪有这种事!”

  抬眼见到少年眼中期盼神色,心中寻思道:“这少年莫非在伎院中被折磨过甚,因此想把那些不堪之事一概忘记?……但也用不着连名字也不想提呀。或者,是撞到头失了记忆?”纳闷了一会儿,又想道:“罢了,他既不想提,我也不会多问。……只是没有名字不知如何称呼,的确不方便得很。”

  他不知道这少年要他取名其中隐含着认定了他的深意,只觉得为难。他本就没念过什么书,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个好听的名字。一边搔了搔头,一边又想道:“若是那小鬼在此就好了,他倒象是念过很多书的样子。”一想到姒殷近在咫尺,更是归心似箭,寻思道:“我就随便取个就好了,他若觉得难听,大可不用。”心中作了决定,便顺口道:“那就以事论事,叫……‘拾来‘好了。”

  一说出口,自己也有点讪讪地不太好意思,‘拾来‘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个jian名,只有穷苦之人才会用,这少年皮光ròu滑、容颜艳丽,着实与这名字不配。

  他没念过什么书,这少年更没念过书,居然喜动颜色道:“好。很好,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魏可孤一惊,直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想说点什么,嘴唇蠕动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说,良久才苦笑一声,点头道:“好……那,你休息罢,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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