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
终南山的山主徐秋随要出嫁了,对方是北山的山主苏湛。这个消息传遍终南山,每一个妖怪都痛心疾首,但屡劝无用,徐秋随是铁了心要嫁过去。
临行前,他和兄弟们大醉一场。
“大哥,你是鬼迷心窍了么?”大黑被他灌得酩酊大醉,抱着他的大腿痛哭,“苏湛那蛇jīng到底施了什么邪法,让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
他把大黑扶到椅子上:“说了多少次了,他没对我施术。我走了,以后你就是终南山的山主了,有什么事就找归兄弟和宋兄弟他们商量,别去找我。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看着兄弟们醉醺醺地东倒西歪,洒里下的迷魂丹已开始显了药xing,他叹了一口气,拿了包袱下了山,往北山的路走去。
这一帮兄弟都已修成人形,只要低调勤奋,都会有很长的寿命。何况他中是去北山而已,又不是一去不回,兄弟们却哭哭啼啼的,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倒像是再也不能见面似的。
五百多年他都没对谁动过心思,偏偏前几天第一眼看到苏湛,就移不开眼睛,回到家就神魂颠倒,几天几夜都寝食不安。只能厚着脸皮向俊美绝世的苏湛提亲,但苏湛却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猎物,谈什么婚配?何况我们都是男子之身,怎么婚嫁?要嫁也是你嫁过来。”
他现在还记得苏湛说话时,眼角微挑的轻蔑神qíng,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嘲讽,但他偏偏在那时心跳的厉害,像是早就飞到苏湛的身上去了。
大概是酒气上涌,他觉得面颊有些发热,放慢了脚步。
从终南山到北山,不过一百余里,若是缩地成寸,盏茶时分就能到了。但现在一来刚喝过酒,颇有醉意,二则见到苏湛时,万一说不话出,可就失了礼数,得先想个好点的话题才好。
这一片灵界居住着不少化了形的妖怪,但因彼此习xing不同,大多分族类而居,终南山上住的大多是松鼠jīng、乌guījīng、熊jīng等等,徐秋随因法力高qiáng,所以诸妖心悦诚服,奉他为主。而北山被苏湛盘踞,终日笼罩着一层瘴毒,因此多有蜈蚣jīng、蟾蜍妖居住。
苏湛的原身是一条翠青蛇,碧绿如玉,已有四百余年道行。一百多年前苏湛化形,徐秋随曾以终南山山主的身份给苏湛呈了贺贴,但苏湛没有回应。
徐秋随那时只闻苏湛之名,还不曾见过苏湛,只想苏湛或许是贵人多忘事,没记起来给他回音,何况彼此潜心修炼,虽说寿命很长,但却没什么机会见面。便一笑了之,也不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以苏湛的xing格,大概是不屑与他这价鼠妖结jiāo吧。苏湛虽然道行比他弱些,但蛇本来就是鼠的天敌。从这方面来说,或许同类结亲更好一些,娶苏湛……不是,上门到苏湛家里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一阵冷风chuī来,酒也醒了大半,但想到能有机会和苏湛在一起,他心里却是一热。尽管他知道苏湛说的那句“要嫁也是你嫁”只是纯粹挑衅而已,但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只要有根杆子就能顺着往上爬。
一进了北山地界,他便感到空气带着几分凉意,仿佛北山中无数窥伺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他知道这是北山护山大阵启动,脚步仍然不停,沿着山路绕过一条瀑布,正要往前,却见眼前妖气渐浓,绿光凝聚。
他站定脚步,看着面前的男子显形。
他穿着一袭青衫,长发披散在身后,衣袂翩翩,若不是白玉般的面容笼着一层极淡的妖气,真如仙人一般。
苏湛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是你?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即为男身,自然不可能委身于你,阁下三番两次犯我北山,若是不说清缘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一番责难,让徐秋随原先打好的腹稿都忘到九霄云外,顿了一顿才道:“苏山主曾说过,若是在下愿意嫁过来,苏山主必会答允。如今在下已将家中的事处置完毕,不知道苏山主是否要反悔了?”
苏湛的表qíng果然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注视他许久,才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既然秋山主愿意下嫁,在下自然扫榻相迎。可惜山中没有锦帐红烛,今晚只怕是委屈了秋山主。”
他们这些妖怪都会法术,岂会少了锦帐红烛?徐秋随一怔,便知他是故意给他难题,微微一笑:“在下既然下山,自然也就不再是山主了。苏山主若是不介怀,便与在下你我相称,如何?”
“虽然你不是我用八抬大轿迎娶来的,但也算是过了门的姬妾,怎可用你我相称?道友若是不愿,就请回吧!”苏湛皮笑ròu不笑地道。
依眼人间的礼法,若是无媒苟合,的确是成不了夫妻,最多只能成为妾室,身份也只比奴婢高些。徐秋随当日上门提亲,原本就存了结为夫妻,同修大道的意思,但苏湛既然拒绝,他也只有迁就他住进来,早就知道苏湛会十分反感,他也早有准备,但眼神也不免黯了一黯。避开了苏湛的目光,往里面走去:“入山随俗,山主随意。”
“且慢!”苏湛身影一晃,已在他面前拦住他的脚步,“我又怎知阁下没有恶意?若是你趁我不备,暗下毒手,别人岂不笑我翠竹苏湛开门揖盗?”
“那么,依你之见?”他神qíng十分镇定,转过身来。虽然和苏湛才是第三次见面,但他也能看得出苏湛是个薄qíng人。为了这样一个人动心,大概真如大黑所说,自己是迷了心窍,竟然不顾廉耻地追到北山,为了他忍受种种无礼要求。堂堂一山之主,里子面子全不要了。“我要在你身上下个禁制,封住你的法力。”
“什么?”徐秋随愀然变色。
苏湛原本yīn霾的心qíng好了许多,淡淡说道:“你既然不愿,就请回吧。”
“既来之,则安之。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反悔。请吧!”他神色恢复平静,走到苏湛面前。
苏湛哼了一声,指尖捏了个法诀,形成一道绿光,伸指一弹,绿光向他小腹she去。
小腹中的内丹一冷,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才站稳。
苏湛看到他láng狈的样子,微微一笑:“我用的禁制还能给你留着点法力,那是让你维持人形的,在我家里你最好别露出原形,小心我吃了你。”
徐秋随勉qiáng笑了笑。法力被消弱得只剩一点,小腹冷的厉害,过了一阵才定下心神道:“那么……我以后睡在哪里?”
苏湛皱紧了眉头。四百多年来他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妖怪,害得他很想窜上去直接一口咬死,但想到终南山上一堆的妖怪以后会前赴后继地报仇,便觉得那是更大的麻烦。
他微一犹豫,徐秋随就进了他dòngxué,不由大惊,跟了上去。
yīn暗cháo湿的溶dòng里,只有徐秋随点燃的火折子在发光,眼见他相貌颇为英俊。
虽然相由心生,但妖怪们幼年时聚族而居,若是没有一副好相貌,化成人形后,也很难生成俊美的人物。
蛇类在伴侣的选择上向来极为散漫,每年chūn季发qíng期都会任意选择一位同类共同度过,到了夏季便会将对方忘得一gān二净。苏湛修成人形后,在这方面的心思淡了许多,但既然有人肯自荐枕席,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个地方我们两个人住小了一点。而且不大适合修炼。我们搭一个大一点的屋子罢?”
他说得十分含蓄,其实这个dòngxué十分狭窄,还不停地往下滴水,也只有未化形的妖物才会喜欢。
“要搭你自己搭去,是你自己要来的,我不负责。”
“那我的法力……”
“你自己看着办吧。”苏湛打了个呵欠,坐到石chuáng上,“我要睡了。”
“怎么睡这么早?”
“你不知道蛇要冬眠的吗?”苏湛不再理他,倒在chuáng上侧身而睡,姿态十分慵懒。
徐秋随只得苦笑。在他刚化形时也曾有过几个月的时间仍然习惯用门牙进食,但改掉这些小习惯也不过花了一两年的时间。苏湛化形也有一百年,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脱离蛇的习xing,冬天会困顿,但也不必冬眠,说这句话只不过是不想搭理他罢了。
身上没有法力,却要搭一间木屋,的确不容易。但妖怪毕竟是妖怪,比人类的力气还是大些。住址早已选好,就在主峰的半山腰上,他白天砍好木头就堆积在那里,晚上回山dòng休息。
苏湛有时在打坐,有时在睡觉,即使醒着也不和徐秋随说话。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山dòng里不设他的石chuáng,他就用几块板子在旁边做了个简易木chuáng,有时回来看到苏湛在装睡,他也不戳破,只是轻手轻脚地睡了。
这一天他找到了一片地瓜地,像是北山的jīng怪从外面拿来,又无意丢弃,这才长成的一小片地。可惜许多地瓜都被冻坏了。他把没坏的都挖了回来,放到木屋里,一部分准备来年再种,大部分准备拿来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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