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风险?”我不明白。
彭刚叹口气:“我爸最开始是在家里画。那天我妈下班回家,发现他居然没有去上班,站在白墙前,像个艺术家一样,拿着毛笔正在jīng心画画。当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光线很暗,我妈便把电灯打开,这一开,没把她吓个半死——家里满墙满地,甚至写字台冰箱上,都用黑漆漆的染料画满了图案。那些图案,都是由相同的简单图案重复形成,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个套一个,一个挨着一个,繁复密集,视觉冲击力相当qiáng。我妈还算坚qiáng,虽然当时非常害怕,还是冲过去把我爸爸手里的毛笔夺了下来。”
我听得屏住呼吸:“然后呢?”
彭刚看着病房里的父亲,平静地说:“虽然没了笔,我爸爸还在继续作画。他拿自己的手指狠狠地杵在墙上,用尽全力,一下一下描绘着图案。手指尖破了,血涌了出来,鲜红的血衬着下面黑色的画,唉,我就不细说了,你自己想吧。我爸根本不知道疼,手指尖都磨得见到了骨头,似乎他活着的理由,就是燃烧生命来作画。我妈实在没办法,又把毛笔塞回他的手里,他看都不看,cao着笔继续画画。”
孙医生说:“小彭说得不错。所以我们征求了家属意见,才敢做这样的尝试。彭先生果然在没有笔的qíng况下,用自己双手去作画,哪怕鲜血淋漓。后来我们想了个办法,用这种耐用的橡胶棒代替笔,没想到真成功了。”
我想了想说:“这么看来,彭大哥似乎不在乎这些画给谁看,只要能让他画出来就行。”
“是。”孙医生点头:“彭先生这种qíng况,有点像计算机程序,有人在他脑子里输入了一条死循环的指令,让他不停地画,永不停息。”
我看着彭大哥瘦弱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脑子里乱糟糟的,线索虽多却杂乱无章毫无头绪,每一条线索都天马行空南北一方,可偏偏又都汇集到彭大哥身上。当真是匪夷所思,无从推理,恐怕福尔摩斯来了都要挠头。
我问道:“说了半天,他到底画的是什么?”
彭刚看看我,犹豫一下,从兜里摸出手机,调出图片库递过来:“这是我爸当时涂完家里的场景,你看看吧。”
我接过手机,看着里面一张张照片,真是有些毛骨悚然。照片上是客厅,彭大哥做生意挣了不少钱,房子买的很大,估计这个厅就得有七八十平。客厅里空空如也,啥玩意也没有。能看到的,是满墙满地满屋子的神秘图案。
这些图案的主色系是用黑色深漆着色,看上去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充满了哥特风格,带有十分浓郁的宗教yīn暗色彩,形成一种独特的诡异绮丽的效果。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很简单的线条图案构建的如此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画中充斥着说不出的恐怖气氛。说实话,这间客厅,已经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更像是邪教血腥祭祀的场所,又像是西方恐怖片里埋葬什么邪神的墓地。压抑的让你能qíng不自禁去撞墙。
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我紧紧盯着照片上的图案,浑身颤栗,寒气bī身。
彭刚在旁边说:“我们分析过这些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圆圈,实在不明白我爸爸怎么突然会画这些东西?”
他确实不明白,照片上的图案根本不是圆圈。我在那座楼中yīn阳观的后殿里,曾经见过一幅巨大的布幔,它从天棚一直下垂到地面,厚厚实实,上面画了很多古怪的图案。那些图案看起来像是简笔风格的鬼脸,眼睛和嘴是三个黑色窟窿,似乎在呐喊。
彭大哥画的图案就是这种鬼脸。
我拿着照片,那一瞬间乌七八糟想到很多,各种信息飞扑而来,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
我在画中见到的彭大哥,画的是十分生动的地狱受难图,而现实中的他画的却是简笔风格的鬼脸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沉思着,手机铃声突然一阵爆响,是李扬打过来的,他问我在哪。我支吾了两句,让他先到车里等我。我把照片还给彭刚,没有多余解释什么,因为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再说,彭刚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如果知道楼中观的存在,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从jīng神病院出来,外面yīn云密布,和我的心qíng一样,沉甸甸说不出什么滋味。我坐到车里,李扬正在玩手机,看见我问刚才上哪了?我苦笑:“我看到彭大哥了。”
李扬是知道我以前经历的,惊叫一声:“彭亮?那个到过yīn间的人。”
“是。”
李扬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刚才的事儿细说了一遍。他听得啧啧称奇,就要下车。我赶忙拦住他:“你gān嘛去?”
“我去看看彭大哥,还有他的画。”
我把他拽回车里:“你可拉倒吧。他儿子可是个刁钻古怪,能不惹是非就尽量不惹吧。”
李扬坐回车里,摁了几下喇叭:“真他妈的气闷,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对了,谢师父的下落打听出来了?”
李扬道:“你以为就咱们知道找谢师父啊,我小姑疯了以后,我们家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打电话过去关机!人没了!姓谢的真他妈不愧是走江湖的,我们就知道他姓谢,名字、身份证、背景来历一概不知,除非雇私家侦探,要不一般人连他的毛都找不着。”
“刚开始你们不是托熟人找的谢师父吗,问问那个熟人知不知道。”
“问啦!那熟人说,谢师父是走山川涉五岳,行踪不定的高人。他要想上哪,不用坐火车飞机,直接提着箱子驾云而去。说得这个邪乎,真他妈有病!”
我眨眨眼:“可是这谢师父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像江湖骗子。”
“那更糟糕。江湖骗子会法术,神仙都挡不住。”
我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所有线索都断了,回家睡觉吧!”他气的直哼哼。其实我知道他生气的原因,这小子在论坛博客连载连的正嗨,突然面临断更的威胁,比美女在chuáng,只让看不让摸还难受。
我想了想说:“你记没记得古代亚历山大大帝解开‘高尔丁死结’的故事。”
“知道啊,咋了?幼儿园孩子都知道这个典故。”
“其实咱们现在面临的所有死结,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开。”我说。
“哦?什么办法?”李扬来了兴趣。
“yīn阳观里的那口井!”
第39章 罪魂的女人
李扬爆粗口:“cao,都知道那口井邪门,可是我们谁也不敢下啊。你敢下?”
“所以说嘛,解不开还是死结。”
李扬道:“说了半天和没说一样。走吧。”
耽误了这几天工作,又恰逢月底,我以为开了工资会被炒鱿鱼,谁知道领导对我的旷工只字未提,反而还淡淡地说让我继续努力。我劫后余生,庆幸之余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走红运,人品爆发,也该老子出头了。中午没在单位吃食堂,特意给自己下了馆子,犒劳犒劳。吃完之后,又去咖啡屋坐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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