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马鸣,搁下手里的笔,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马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马鸣转过脸来,乐呵呵地对赵老师说: “是这样的,我刚才听沈风息说,他跟他们三个打赌,谁输了就得脱光衣服拿着蜡烛在宿舍转三圈。”
“他们赌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年轻人总喜欢在一些无聊的事qíng上变得很热血。”
“……”赵老师回头瞪着他们三个,“马老师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三个人点头如捣蒜。
“你们为什么打赌?”
楚云南和董华一起看了看吴兵,吴兵眼珠一转,连忙说道: “沈风息坚持认为亚连的恶魔手臂是左手,而我们都说是右手。”
“亚连是谁?”赵老师一脸的茫然。
吴兵知道详细解释也是对牛弹琴,就简单地说: “是日本漫画里的人物。”
赵老师大怒: “真是的,你们三个到底在想什么?!哪里还有学生的样子!成何体统!”
三个人虽然挨着骂,但表qíng明显如释重任,吴兵还偷偷抬起头瞄了马鸣一眼,马鸣装作没看见。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训斥还没结束。赵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已经从学生守则上升到了“八荣八耻”。
最先受不了的是马鸣,他趁着赵老师喝水的间隙赶紧cha了一句话,劝慰道: “哎,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姑且轻罚他们一下就得了。”
赵老师估计也骂累了,点了点头: “哼……马老师你觉得该怎么惩罚?”
马呜看了一眼教学楼窗外漆黑的cao场,又看了一眼吴兵、楚云南和董华:“就罚你们跑步吧,三圈。”
三个人忙不迭地点头,纷纷表达自己恭顺的态度。赵老师看着这帮学生,哭笑不得。
马鸣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拿出体育老师的架子喊出口号: “那么——立正,向左转,跑步——走。”三个人站好队,跑着步出了办公室,好像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马鸣看他们三个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也站起身来,晃着手里的哨子对赵老师说: “那我就去盯着他们,省得这些小滑头偷懒。”
“唔,辛苦你了。”赵老师说。马鸣刚要走,赵老师在背后忽然又说道:“对了,那个沈风息,马老师你以前认识?”
“算是吧,我爸一个朋友的儿子,他爸爸托我偶尔关照他一下。”
赵老师用沾满粉笔灰的毳黉预住太阳xué,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那个学生啊,我看绝不简单。”
在宿舍里的沈风息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大喷嚏。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làng静,什么事qíng都没发生
或者说。什么灵异的事qíng都没发生。
吴兵等三个人的事迹很快传遍了全校,几乎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听说有三个学生因为打赌输了,在男生宿舍里做luǒ体课间cao。马鸣警告他们千万不可以把真相说出去,还叮嘱说这几天不可以再去找沈风息,免得被某个脾气不好的家伙往死里整,于是他们三个也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同学们好奇的目光继续上课。
而小古一如既往地表qíng淡漠,沉默寡言,转学来了几天,在班里也没什么人跟她来往,只有武主任偶尔会过来照看她一下。
最奇怪的是,这几天里虽然校园中的yīn气持续加重,却没像马鸣所预料的那样来一个大爆发,搞一个百鬼夜行。那股袭击沈风息的神秘力量完全不见踪影,人尸也没有再出现过,完全消声匿迹。
至于沈风息,他在chuáng上足足躺了三天才从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当他再度进入教室的时候,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吴兵、楚云南、董华三个人敬畏地看了他一眼,没敢上前搭话,就连终日里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小古都侧过脸来,投以一个关切的目光。其他普通学生则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甫一转学来就让三个学生打赤膊的神奇转学生。
“安静点,安静点。”赵老师在讲台上拿板擦敲了敲黑板,眉毛拧成一团。从沈风息第一次出现开始,他就从他身上嗅出了一股属于危险学生的味道。赵老师的经验告诉自己,如果不给这样的学生来一记敲山震虎,那以后就难以管束了。
沈风息对于身边涌现出的种种心思没有丝毫察觉,他心安理得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大刺刺地坐了下去。作法过度产生的肌ròu酸疼仍旧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也可以理解,沈风息才到这学校没两天,就先后遭遇了两场硬仗,如果是平常的道士,恐怕早就已经被gān掉了,也只有他这样拥有化怒气为战力和qiáng烈求生yù的家伙,才能扛得过去。
这时,赵老师点了他的名字: “沈风息。”
“什么?”沈风息一动不动,只是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皮,让同桌的女生很吃惊,从来没人敢对赵老师这么做。
“请你起立,跟我出去一下。”赵老师捺着xing子说。
沈风息百般不qíng愿地站起来,让双腿又是一阵酸麻。两个人在全班众目暌暌之下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拐角处。许多人开始同qíng起沈风息来。
“沈风息同学,自从你转学来以后,咱们一直没有好好谈谈。这次你大病初愈,相信是时候让我们jiāo流一下了。这也是我身为班主任的职责。”
沈风息没回答,只是双手抱臂,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孔冷如西伯利亚的空气。
赵老师越来越受不了这种态度,声调也开始升高了: “只有批评才能使人进步,希望沈同学你能端正一下你自己的态度。”
“我的态度?”沈风息形状极佳的嘴角微微上翘,不是释然的笑容,而是冰蓝色的不屑。
“比如现在,老师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能双手抱臂呢?”
“你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吧?”沈风息回答。
“你……”赵老师没预料到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居然选择了正面对抗,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
“一个人的自尊心居然要靠别人来改变,这未免太让自己的脑细胞和jiāo感神经蒙羞了吧?”
“沈风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一些人无法坦然承认的残酷事实,让老师们能够切实找到自己的位置。”
“简直太放肆了!”
“是您要求来作jiāo流的,所以我才怀着坦率而诚实的心态与您jiāo谈。如果您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我表示恭顺的话,那我现在不妨就假装成一个好孩子。说到底,我也只是克尽我对尊师重教的义务罢了。”
沈风息的反击灼热而凶猛,这几天卧chuáng不起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向来只有他整人的份,曾几何时这样láng狈不堪过。赵老师在沈风息的毒舌面前溃不成军,却无法组织起相应的反击。心中愤怒无法通过口舌组合发泄出去,只好憋在全身的神经里bào走,很快他的脸就变成了“恼羞成怒”这句成语的配图,从暖色调向紫色过度。
52书库推荐浏览: 马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