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又掀起了一点点,从fèng隙可以看到里面的一抹白色。我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白色一瞬间扩大了,迅速填满了整个fèng隙,甚至还溢出来一点凝结在边缘,散发出一股刺鼻味道。那番景象,就好似一个藏在箱子里的巨人橹管时达到了高cháo。
我眉头一皱,壮着胆子过去,伸出指头去触了触,发现这一片泡沫状的白色触感很柔软,像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我知道在国际运输业里有一种自发泡沫缓冲剂,放置在易碎货品四周,几乎不占空间。一旦发生撞击,缓冲剂会迅速膨化凝结成泡沫塑料,填充到每一条fèng隙里去,来缓冲对货物的冲击。我以前接触过公司的物流,对这些略有了解。
估计刚才飞机在做小角度机动的时候,这个箱子被震动了一下,于是这些缓冲剂被触发,把盖子给拱起来了。我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纯属杞人忧天。同时我又有点好奇,伸手去抬盖子,却发现边缘被缓冲剂粘出了,不用撬棍很难弄开。
我正打算四处找撬棍,忽然一拍脑袋暗暗骂道,我到底在gān什么呀!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那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相gān?我的责任,是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系,而不是像个八卦记者一样四处挖掘。
我把视线从箱子上移开,打算先把无线电台组装好。这东西是模块化结构,组装难度不比乐高麻烦,我好歹也是个工程师,连猜带蒙的,都给拼凑上了。可是很快我发现,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蓄电池没了。
我仔细在包装箱里找了几遍,还是没找到。蓄电池这种东西,无论是放在电单车上还是电台里,都很容易丢失,这种援非物资经常会被当地人上下其手。姜维百密一疏,把这种可能给忘了。
这时候,头顶的气密门传来砰砰的敲击声,小空姐在上头喊:“马先生你上来吧,已经安全了!”
安全?我在心里苦笑,他们不知道,大危机才刚刚开始呢。
小空姐又喊了一声,我只好无奈地打开舱门,顺着梯子爬上去,看能不能在客舱找到替代品。我爬上来以后,看到小空姐和刘挖挖的表qíng都很放松,眉宇间没了刚才那种紧张。
“黑人兄弟的尸体搞定了?我问。
“嗯!很漂亮的一个机动,直接就从襟翼上被甩出去了,小鸟球!”刘挖挖双手摆出打高尔夫的姿势,虚空一挥。我走到舷窗往外看去,机翼上已经看不到那熟悉的红色身影了,略微松了一口气。至于它是掉到乞力马扎罗山顶跟豹子作伴,还是掉到肯尼亚糙原上被狮子吃掉,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
“你就是小马同志吧?”
我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连忙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身后,他穿着一身和姜维一样的航空制服,一副木质黑框眼镜,还留着花白的络腮胡。
小空姐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机长,叫祝佳音。”
机长笑眯眯地向我伸出手:“小姜跟我说了,朋友你关键时刻见义勇为,是个好公民,我想当面致谢。”我跟他握了握手,脸上勉qiáng在笑,心里却惊骇到了极点。
祝佳音现在已经被黑鬼上了身,他跑到后舱,那么姜维肯定是出什么岔子了。而刘挖挖和小空姐其中一个人是内鬼,我没法跟他们说出真相——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孤军奋斗。
这架飞机上,只剩下两百具尸体不算我的敌人……想想就让人沮丧。
“姜维呢?”我问。
“按照规定驾驶舱是不能离开人的。不过小姜一个人能应付,他的技术很好,我们要信任年轻人,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成长。”祝佳音慈祥地说,像是个循循善诱的生活辅导员。他拿起一瓶香槟酒:“来,咱们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小空姐从工作间拿出几个玻璃杯,每杯都倒了一点。那香槟是鲜红颜色的,好似鲜血。
“让我们同舟共济,顺利回国。”祝佳音举起酒杯,我没办法,只好跟其他两个人一齐举起,互相碰了碰。不过我只是沾了沾唇,这酒我可不敢喝下去。刘挖挖倒是不客气,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开口嚷嚷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说这同一趟航班喝酒告白,得修多少年啊?”小空姐一脚踩下去,踩得刘挖挖惨叫连连,她的脸色却变得绯红。
“您是一直负责这趟航线吗?”我斟字酌句,想套出姜维的下落。祝佳音似乎很喜欢这个问题,他挥动着手臂说:“我一入伍,就飞特种运输,这都几十年光景了。我的青chūn和热血,都奉献给这个事业。随便说出个什么任务,就够写本小说的。不是我摆老资格,我为国家运过的怪东西,比你们玩魔shòu刷的日常都多。”
“给我们说两件吧?”小空姐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
祝佳音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有纪律。”他看小空姐撅起嘴来,为难地摸了摸头:“要不这样吧,圣诞节快到了,我就给你们唱首圣诞歌当祝福。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年轻的时候,可是块文工团的料子哟。”
其他两个人一齐鼓掌叫好,我却寒毛倒竖,无论如何也得阻止他唱出来。赶尸铃一摇,这两百多具尸体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我迅速扫视,发现在过道的地板上摆满了电线,这应该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线材。
我端起酒杯朝前走去,装作被电线绊倒,哎呀一声,一杯红酒全洒在了祝佳音的胸前。为了装的真实,我一下子扑倒在地,表现的极为láng狈,就连因扎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等我再爬起来,看到祝佳音的胸前渍出一大片红色,好似中了枪伤。我赶紧道歉,祝佳音大度地挥了挥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年轻人摔跤,很平常嘛。”
我表面装作很平静,可心思却活络起来。我刚才倒地时,看到许多僵尸的脚踝都接上了铜线,然后这些铜线都连接到了一块蓄电池上,这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摆的电路。我想如果有这块蓄电池,说不定能启动无线电台。
“机长,我还有套备用制服,先给你换上去吧。”小空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祝佳音招招手:“来来来,小马同志,喝完了这杯再说吧。”这次我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才入口几滴,我咣当一下,晕了过去。等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座椅上,被安全带和缚仙索捆了个结实,脑门痒痒的,估计还抹了把朱砂泥。祝佳音和刘挖挖盯着我,神色都很严肃。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扭动身躯。
祝佳音一改刚才的慈祥,背着手严厉地问道:“小马同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登上这个航班?”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在机场碰到商务参赞,从他那里弄到的许可,想赶回国去开会。老刘,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因为八字命硬,才被允许登机的吗?”
刘挖挖冷笑着扔过来一张纸:“我刚才重新算过你的八字了。你八字的命根本就不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你的身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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