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QQ上_马伯庸【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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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先建立良好的关系,马鸣和小诺先jiāo了一个小时钱,各自找了台机器上网。

  这时候快中午12点,来的人还很少,马鸣有意选了靠桌子的一台电脑,这样容易和老板搭话。

  上网随便转了一会,然后马鸣装做随口闲聊的样子,偏头问老板道:“哎,老板,这家网吧速度不错嘛,开了多久了。”

  “那当然,肯下血本呀。”老板听了奉承挺高兴,得意地回答,“我这里开了一年多,远近都是有口碑的。随时跟紧时代步伐,流行什么就装什么,《龙族》、《石器时代》、《万王之王》,想玩什么都有。”

  “这么说经常来这里的人很多喽?”

  “不是chuī牛,我这里的熟客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您知道这儿有个网名叫子山的吗?”

  “……呃……没听过。”

  马鸣捶锤自己的头,暗骂笨蛋,“子山”是残星楼里才用的ID,知道的人不超过七个,这网吧老板怎么会了解。于是他停了停,接着问道:“那您知道有个网名叫冷面飞狐的吗?”

  “冷面飞狐”是“子山”在有间客栈用的公开ID,或许老板会知道些什么。

  “恩?冷面飞狐?你说的是夏惟一?”

  老板漫不经心地反问,马鸣心中一凛,旁边小诺手握鼠标的手也是一颤。

  “老板,这个夏惟一用冷面飞狐的名字上网,是吗?”

  “对,我见过,以前他经常用。”

  “……那么……他现在还来么?”

  “唉,两个多月前就自杀了,挺好的一个孩子。”

  “……”马鸣和小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惊鸿、琉璃、茗以及胜舟四人都是死于六月十六日,今天是七月七日,事隔一个月都不到,而子山竟然在两个月以前就自杀了。

  “那么……”马鸣调整了一下呼吸,“您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信,那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哪可能象是自杀的样呐。”

  听到这里,马鸣和小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子山是女的?!”

  网络是个虚幻世界,也是个巨大的面具,可以将现实中的身份完全彻底地遮掩住。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xing别错位的事qíng也极平常。他们竟然忽略了这种可能xing,被残星楼的设定误导,一直以为子山是男xing。

  “……您……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吗?”这次发问的是小诺。

  “哦,就是那边的家属楼,二单元,三楼右边。她父母跟我都是熟人,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唉唉。”老板的语气里不胜感慨,把手里的报纸抖的沙沙响。

  两个人当下也不上网了,立刻谢过老板,朝夏惟一————也就是子山——的家里走去。

  这次得到的qíng报太出乎意料了,之前马鸣和小诺所做的揣测,竟然都是错的。

  子山不是男xing,也不是死于六月十六日。这令他们两个大为震惊。

  那栋家属楼看起来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老旧不堪,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楼道里很黑,加上每层都堆放着杂物,所以特别狭窄。马鸣和小诺很小心地向上面迈去,很快来到了三楼。

  右边的那家大门禁闭,防盗门也锁着,一个褪了色的“福”字歪歪扭扭地倒贴在门上。小诺敲了敲门,没动静,看来主人都出去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下去?”

  马鸣问道,小诺还没回答,就看到一个人缓慢地从楼上走上来,但是楼道很黑,看不清脸。

  那人走到二楼半的转角楼梯处,停下脚步,因为看到了马鸣和小诺。

  “你们……找谁?”

  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看清楚来人是位中年女子,头发斑白,脸上很多皱纹,穿着浅灰色上衣,双手戴着蓝花套袖,手里还提着一捆白菜。

  “请问这里是夏惟一的家吗?”

  听到这句问话,中年女子手里的白菜“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费力地弯下腰去拣,小诺连忙跑下楼梯去帮忙。虽然楼道很黑,但她在拣菜的时候还是注意到,那中年女子手微微地颤抖。

  她把两人迎进屋子里,然后低声说道:“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马鸣和小诺坐到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是很平凡的家庭,客厅很小,一个单门冰箱与一个五斗厨占了将近一半的面积,五斗厨上的坐钟还是八十年代的石英钟;椅子款式很旧,边缘都被磨的发白;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全家福,一共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女孩子,三个人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您……是夏惟一的母亲吗?”小诺问,因为她看到全家福上有那位中年女子,但是照片上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是的,你们是惟一的朋友吧。”

  夏惟一的母亲端来两杯热茶,马鸣和小诺都双手接过去。

  “是这样,我们是想来了解一下,她……呃……是怎么去世的。”

  马鸣有意回避她的问题,他和小诺都不想对这样一位老人说谎,但也不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三个人略为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

  夏母坐到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了看那张全家福,眼圈红了,象是要哭出来一样。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低下头,把套袖摘下来,开始缓慢地说起来。

  “两个月前,五月四日那天。唯一从外地回来,孩子他爸去接的站。回来以后孩子他爸就说她qíng绪有些不对。当时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是旅途太疲劳了。后来过了两天,到了五月六日,她一大早就说要出去,但是晚上还没回来。我和孩子他爸到处去找,也没见找。后来第二天,警察给我家打来电话,说在张公山公园的树林里——哦,这是我们蚌埠市里的一个公园——发现了一位服安眠药自杀的少女,已经抢救无效。在她随身发现了一个电话本,上面有自家住宅的电话。我们赶过去一看,果然就是惟一……我……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当时要是早发现她qíng绪不对头就好了……怎么会就这么想不开了呢……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就…一直就…”

  说到这里,夏母低头啜泣起来。整个过程,小诺和马鸣都没打断她的话,看到这位哭泣的母亲,心中都一阵难过。小诺仿佛看到了唐静的母亲、苏雪君的母亲的身影,并且将她们与夏母叠加到了一起。

  “那么……”最先开口的是马鸣,“惟一是否有留下遗书,或者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夏母摇摇头。

  “她有电脑么?”

  “孩子他爸去年下岗了,家里一直挺拮据的,哪里有钱买电脑呀。只是这孩子爱上网,我想平时她不挑吃也不挑穿,孩子这点爱好总得满足,所以让她去对面网吧去上,那老板是我们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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