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冯万chūn牵过一旁的黑马,将金龙抱起放在马上,之后翻身上马。而欧阳燕云与段二娥二人也各自上了自己的马。一行人且行且走,只是燕云却始终愁眉不展,自从上次与潘俊分开已经足有半个月了,至今却始终杳无音信,她有些担心潘俊的安危。几次向冯万chūn询问潘俊的去向,冯万chūn却只是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其实让燕云心里觉得不是滋味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与潘俊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时淼淼。
她骑在马上与段二娥并辔跟在冯万chūn的后面,忽然她咬了咬嘴唇,猛然在马背上拍打一下,那马吃痛向前狂奔两步跟上冯万chūn。燕云凑到冯万chūn身边说道:“冯师傅,您究竟知不知道潘哥哥去了什么地方?自从我们离开安阳之后已经大半个月了,潘哥哥却杳无音信!”
“呵呵!”冯万chūn微笑着说道,“丫头,你不用担心,潘俊这小子聪明得紧,想必现在已经在天水等着我们了!”
燕云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然不太相信冯万chūn所说的话,但至少冯万chūn说得没错,以潘俊的聪明总能化险为夷,可即便这样燕云心中始终不快,想到潘俊此刻正与时淼淼两个人独处心中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苦闷。
而她却全然没注意到冯万chūn的神qíng,此时的冯万chūn也是一头雾水,这半月之间冯万chūn一面要安抚欧阳燕云与段二娥二人,不想让他们看出破绽,一面心中暗自祈祷潘俊早日归来。他轻轻地拍着马背放慢了速度,滔滔huáng河水翻滚奔腾而下打在旁边黑黢黢的巨石之上,碎裂成无数水珠,那半夜之前安阳城外的记忆也随着那腾起的水雾一点点浮现在脑海深处。
这件事要从他们刚刚离开北平说起,在一行人离开北平之时,潘俊曾暗中拜托冯万chūn调查一件事,而这件事与始终跟在他们身边的水系驱虫师时淼淼有关。潘俊告诉冯万chūn,他父亲在世时曾经提起过一些关于水系时家的事qíng,七十多年前水系时家曾发生过一场火灾,那时候潘俊的祖父曾亲赴时家,赶到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片断壁残垣,瓦砾无存。据当地人说,几日之前的一个深夜,时家宅门里忽然燃起了一场大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大火熄灭之后从宅院中发现了七十二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无从辨认长相。但这时家当时的确是有七十二口人。
潘俊的祖父在时家停滞半月有余,希望能找到关于时家老宅火灾的蛛丝马迹,更重要的是希望能找到时家的幸存者。但结果却让潘俊的祖父大失所望,那时家上上下下七十二口像是根本没有逃亡的念头,全部烧死在了大火之中。
半月之后,潘俊的祖父悻悻地回到北平,此事从此之后便不了了之。直到潘俊第一次听到时淼淼这个名字他的心头一动,虽然他相信祖父绝不会有错,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手中确实握着青丝,而她也确实掌握了水系时家的那门千容百貌的绝学。于是在离开北平之时,潘俊暗中拜托冯万chūn亲往水系时家故居湘西一趟。
而冯万chūn也依照潘俊的嘱托亲往湘西,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年,时家旧宅的遗址依旧断壁残垣,荒糙蔓生,他四下打听关于时家的事qíng,当年经历过那场火宅的人大多已经过世。就在冯万chūn准备离开湘西的时候,忽然听闻有个八旬老者与水系时家颇有渊源。
于是冯万chūn立刻找到了老者,在一栋两层的破旧木阁楼之中,冯万chūn见到了传闻的那个老者,他穿着一件灰布上衣,双目失明、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这座破旧的阁楼之中。因为年久失修,木制阁楼早已开始发黑了。
在冯万chūn表明来意之后,那老者显得极为冷漠,他自顾自地回到房间之中,闷闷地吸着一个用竹筒做成的水烟,冯万chūn站在门口,两个人始终沉默不语,耳边只有老人吸水烟时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过了良久,老人才将水烟放在一旁说道:“这事qíng都过去七十多年了,我大抵都已经忘了,您还是回去吧!”
冯万chūn咬了咬牙说道:“老先生,我只是想问您知不知道时家是否还有后人在世?”
“后人?”老者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说道,“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全家七十二口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全部死在了火灾之中,哪还有什么后人啊?时家……绝后了!”
闻言冯万chūn长叹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摸出几块大洋放在老人的桌子上,提着马鞭正准备向外走,谁知老者忽然开口说道:“知道我这双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冯万chūn猛然一颤,连忙停住脚步望着眼前双目失明的老者,那老者又点上一袋水烟说道:“这话在我心底压了七十年,足足有七十年,在你之前曾有不下五拨人来问过关于时家的事qíng,那时候我年轻怕得要命,所以始终不曾说过。
“哎,不过现在我老头子已经是huáng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如果再不说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带进棺材里了!”老者说完像是壮了壮胆子一样说道,“我母亲是时家的奶娘,当年我也经常与时家的少爷在一起玩,所以与时家很是熟络。时家的规矩颇多,除时家人之外极少有人能出入时家,但时家老爷却是一个善人,经常布施。因为极少有人进过时家,因此坊间对于时家便更觉神秘莫测,说时家之人会一种妖术,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而那场火灾来得也颇为蹊跷,时家老爷像是预先知道会有一场劫难一般,在火灾来临前几日便散尽家财,将所有的家奴用人全部遣散,时家人闭门谢客。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忽然火光冲天,犬吠四起,几乎全村人都跑了出来,只见时家宅门之内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汹涌,想去救火的人根本靠不到近前。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一个人从时家旧宅逃出。”
老者一面说一面吸着水烟:“而唯一一个曾经进入过时家火场的人便是我,因为我母亲之前一直生活在时家,那夜见时家着起火来,我便匆忙穿上衣服向时家奔去。虽然火势凶猛再加上时家的大门牢不可破,救火的人不得而入,我却知道在时家的后院有一处小dòng,可以容得孩子钻进去。就这样我进入了时家,几乎所有的房子都着起火来,浓烟冲天,我在火光中慌乱地叫喊着,但是声音很快便被噼里啪啦的瓦砾碎裂的声音掩盖住了。忽然我记起之前来到时家宅门之时曾经进过母亲所住的屋子,于是撒开两腿便向那屋子的方向跑去,可是刚跑出数十步不禁停下了脚步,那时进来是有人引路,此时四面火光冲天,而时家宅门里的院落尤其错综复杂,任我如何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此时,我隐隐地感到身后似乎有些异样,我连忙扭过头,谁知在那大火之间竟然依稀走出一个人影,虽然距离我有数丈之遥,但依旧让我身上战战发抖。
“忽然我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脸上传来一丝凉意,接着我的眼前便黑了下去。片刻之后一阵钻心的疼痛才从眼眶传来,我双手抱着自己的脸只觉得黏糊糊的,我一面呼喊一面跌跌撞撞地摸到那个dòng口,一点点地从里面爬出来,而我的双眼便在那天晚上失明了。至于我的母亲,……”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从那之后也不曾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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