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艮卦关,明灭显真心
马长生在雨中绕过几条大街,见到远处的灯笼上写着“裕通当”三个金字,栅栏门上的那个铜质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方胜、万字不断头等花样,形如挂檐。马长生冒雨来到裕通当门口,这典当行的门脸装点得颇为华丽,青砖漆成的上拱下方的门口,汉白玉台阶一共有八级。他站在门口的木门前面,用力拍打着木门,不一会儿工夫,裕通当内亮起了灯光。
一个伙计睡眼蒙眬地说道:“谁啊?”
“我来当东西!”马长生低声说道。
“太晚了,您明天过来吧!”那伙计说着便要躺下接着睡。
谁知马长生忽然喊道:“我要当一块雕龙玉佩!”
那伙计原本睡意正浓,闻言立时睡意全消,他连忙从chuáng上爬起来,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小心地打开门,当他见到马长生的时候不禁一愣,这马长生也是北平城内三教九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马长生表qíng十分冷淡,他望着那小伙计说道:“你们掌柜的呢?”
那小伙计是个脑袋活络的主,立刻关上门,然后一路小跑到后面去叫掌柜的。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急忙走了出来,他见到马长生也是一愣,正yù开口,却见马长生从怀里掏出那块雕龙玉佩。那掌柜的一双眼睛盯着雕龙玉佩,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将马长生招呼到了后院之中。
在后院的一间堂屋内,掌柜的让马长生坐定,然后为马长生倒了一杯热茶暖身,说道:“马爷,您的这块玉佩是从何而来?”
“呵呵!”马长生淡淡地说道,“我要见这块玉佩的主人,他曾经许诺我,如果我有什么事qíng,带着这块玉佩到这里就可以找到他!”
掌柜的皱了皱眉,双目盯着马长生的表qíng,他在这一门中浸染多年,早已经学会了一门技术,那就是极善于察言观色,从别人的表qíng来判断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片刻,那掌柜的低声叹了口气说道:“马爷,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已经不在了!”
“你家主人不在了?”马长生闻言立刻站起身来,那掌柜的也站起身来,满面哀容地说道:“一个月前,我家主人在安阳遇害。”这裕通当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爱新觉罗·庚年(详见《虫图腾2》)。
“怎么会这样?”马长生本想将苏红jiāo给他,多年前,爱新觉罗·庚年曾经秘密找到过马长生,他告诉马长生想将一个人安排在马长生手下,但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作为jiāo换,他送给马长生这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并承诺马长生,一旦遇到什么事qíng,可以凭着这块玉佩到裕通当来找他,他一定会帮忙。马长生知道这爱新觉罗·庚年是个有极大来头的人,这笔买卖算下来自己并不亏,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他深知这“朋友”的重要xing。于是他将这块玉佩一直压在箱子底下,直到此时方才想起,可是没想到爱新觉罗·庚年已经不在人世。
“马爷,主人曾经jiāo代过,任何人如果拿着这块玉佩来裕通当,不管是什么事qíng,我们都要帮到底!”掌柜的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即便他不在人世了!”
马长生定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掌柜,皱了皱眉,长出一口气说道:“我想送一个人离开北平!”
“这件事?”掌柜的皱了皱眉,喝了一口茶说道,“马爷,如果只是送一个人出北平的话,我想你手下就可以办到,为什么一定要我们送呢?”
“这件事不能让我的人知道!”事已至此,马长生也不愿隐瞒,现在形势实在变幻莫测,而马长生生xing多疑,唯恐自己身边的人会走漏风声,因此在潘颖轩第一次提到那几个日本人的时候,马长生就已经将当时的一批手下打发到乡下去了。如果现在他派手下的人去送苏红,说不定这消息很快就会传至潘颖轩的耳中,那时不但苏红走不了,自己恐怕也xing命难保。
“好,既然是这样,那马爷准备将她送到哪里去?”掌柜的接着问道。
“越远越好,把她送到上海吧!”马长生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他也不知该把苏红送到哪里去,只希望苏红能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隐姓埋名地藏起来,这样苏红安全,自己也安全了。
“好!”那掌柜的站起身说道,“马爷你给我一个地址,明天我便派人将人秘密接走,然后送到上海去!”
马长生站起身,望着眼前的掌柜的,深深鞠了一躬,留下地址之后,走出了裕通当。外面的雨依旧在下,不但没小,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马长生索xing丢掉雨伞,任硕大的雨点不停地砸向他。
雨声极大,马长生根本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一个黑影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那个身影直到马长生家的门口才停下来,在马长生关上门的时候,那个黑影转身缓缓消失在雨夜之中。他在路上没有半点停留,径直向裕通当的方向走去,站在裕通当门前,他缓缓抬起头,只见此时裕通当内灯火通明,他想起爱新觉罗·庚年,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在裕通当门前略作停留,他缓缓向城西关帝庙的方向走去,大概半个时辰,他走进了城西的关帝庙中,在那尊关老爷的塑像上轻轻拍了拍,只听里面传来“咔嚓”一声,接着那关老爷的泥像旋转到一旁露出后面的一个入口。他从那入口钻进去,走过bī仄的过道,眼前渐渐亮了起来,他走进里面的密室,这密室并不大,摆设也极为简单,他走进这秘道中,一只猫忽然从chuáng上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然后向他的方向跳去,他接住那只猫,小猫吐着粉嫩的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指。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猫,然后将其放在chuáng上,换下已经湿透的衣服,眉头紧锁地坐在chuáng上。小猫亲昵地趴在他的怀里,他一面抚摸着怀里的小猫,一面思忖着什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潘昌远。
几日前他与管修在这关帝庙见面,管修曾向他提及pào局监狱的事qíng,管修告诉潘昌远他怀疑那个一直与日本人合作,并且泄露了驱虫师家族秘密的人正是潘颖轩,而且潘颖轩极有可能并没有死,而是一直藏在戒备森严的pào局监狱中。
在管修离开之后,潘昌远便决定暗中监视pào局监狱,然而几天时间下来,pào局监狱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正在潘昌远有些失去耐心的时候,马长生走进了潘昌远的视线,因此这几天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马长生的一举一动。
其实多年前他与管修见面的时候,二人就怀疑过日本人之所以会对驱虫师家族的事qíng了若指掌,驱虫师家族必定有内jian,只是那内jian隐藏得实在太深,两个人虽然多方调查,却始终没有发现内jian的蛛丝马迹。不过,日本人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驱虫师家族的行动,爱新觉罗·庚年判断他们一定会在后面有所行动,应该是一直在静待时机。
果不出庚年所料,数月之前火系欧阳家的秘宝被盗,随着欧阳家的到来,一场明争暗斗在驱虫师家族之中蔓延开来。庚年与潘昌远决定静观其变,只要是人总会露出马脚的,一旦抓住内jian,立刻进行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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