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_许温柔【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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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鞠了三个快要够着地板的躬。

  陆晨霜:“……”

  他低头一看,自己这姿势,怎么有点儿像是要亲自喂邵北喝粥?

  噔噔咚咚噔噔,苏明空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

  邵北自不可能真的让陆晨霜喂食。他接过碗,拿勺子翻来覆去地搅那一小碗粥,就是不往嘴里放。

  粥已凉了许久,一碗不过是一大口的分量。陆晨霜看他搅合看得别扭:“怎么不吃?”

  “我是在想,当日我师父端给我的那只碗,和碗里的粥,都与今天这碗极为相像,只是其中少了些糖。邵北曾闻朝野更迭星有异象,人有不测玉镯自断,兵祸将起战马嘶鸣,天灾将至深井自涸。”邵北抬眸冲他轻轻一笑,笑得要多苍凉有多苍凉,“这碗粥是不是寓意我在世间走了一个轮回?新生从一碗粥开始,又从一碗粥结束。缺的这味糖,是上天告诉我,我的福缘已经用尽?”

  陆晨霜:“……”

  “你快别说了。”他大步出门,朝楼梯口喊道,“小二?小二!给我拿碗糖上来!”

  第11章

  夜里,万籁俱寂。陆晨霜卧于榻上,呼吸起伏平稳绵长。

  他人看起来睡得很沉,可jīng神却未曾放松,虽是闭着眼,但窗外的风chuī糙动、楼下鼠窸吱吱,哪一道窗响吱扭吱扭,他都心中有数。

  当然,其中也包括邵北数次起夜。

  邵北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怎么睡觉这样不踏实?刚过三更没多久便开始一趟一趟地起身下chuáng,凡下chuáng必打火折子掌灯,进进出出,屋门开开关关,在茶案周围来来回回。

  想来是晚上拌了糖的粥喝得太多了些?

  耗子磨牙他磨脚,步履轻轻,细细碎碎。

  要不是看在糖是自己找小二点来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这小子还算要些脸面,没直接在屋里恭桶解手的份儿上,陆晨霜真的能把他拎到茅房安排他住下。

  邵北又掌着灯走到了榻边。陆晨霜几乎听到那油芯子燃火的声音,连脸上都觉有些烫,不知是岭南天气就是这么热,还是邵北想拿油灯烤了他?

  好在那人在榻边只站了一小会儿,并未把他烤熟,就又往chuáng的方向飘去了。

  陆晨霜不愿睁眼。一边是因为前些日子赶路疲累,现下没有大事他实在是不想动弹,一边是因为邵北出门要么是解手,要么是去看师弟,那他能睁开眼说些什么?说句“天黑您慢着点儿”不成?

  chuáng帏里传来那小子一声悠悠轻叹。

  吃饱喝足,有人管顾,砖墙遮风,瓦片挡雨,还有什么可叹的?哼,难道邵北是叹他睡着了,不能如约提防妖物偷袭?需知他可是昆仑山头当大师兄的人!往日带师弟下山时无不是这般枕戈待旦小心提防,岂会轻易像普通人那般昏迷似的睡着?再说就白日里的那等小妖,千万别让他陆某人看到,否则……

  陆晨霜仔细地去想,可正因为想得仔细,还未等想好是判它个粉身碎骨,还是赐个碎尸万段,就在邵北衣料簌簌和轻浅呼吸声中,真的睡着了。

  一觉直至天光大亮。

  第二日一早,窗外鸟儿刚一叽咕,陆晨霜就回魂清醒过来。

  邵北已坐在茶案边,jīng气神瞧上去明显好了许多,又脱下了昨日被剑气划破的衣袍,换了身gān净的淡青色衣裳,一派公子如玉的景象。往日陆晨霜搭眼一瞧别人的手就知对面人练到了哪个境地,可邵北捏茶碗的手却根本不像执剑的手,只在指节处见寸寸标致清骨,仿佛此人前半生都在煮茶对弈。

  见陆晨霜起身,邵北温声道:“昨日招待不周,实在是因此地民qíng如此,还望陆大侠多多包涵。今早我已吩咐小二好生准备些吃的,待我去叫师弟,咱们一道下楼。”

  又是换衣裳,又是泡茶、吩咐小二,这一早晨邵北gān的活计还真不少,也是个劳碌的命。可他是什么时候办的?

  陆晨霜心忖自己不可能这样无知无觉,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惊奇问出口来,否则岂不是一下bào露了自己睡得太沉?也许是邵北夜里动作温温吞吞,没点儿杀气戾气,让他听习惯了的关系?

  定是如此,若换做那妖,它在方圆十里打个喷嚏,自己一早就醒了。

  邵北那个犯了癔症的徐师弟被辰时驱祟镇邪的太阳一照,正常了许多。他年龄小,看着却挺机灵,也不知是什么经历能把他吓得夜夜惊梦。

  四人围坐一桌,陆晨霜垂眸定观自己面前一块桌面,目不斜视,感觉到邵北两个师弟不住地朝他和流光看。

  与人同席他总不好带着帷帽遮面,要看便由着他们看。

  厨娘端了托盘出来,将四碗阳chūn面和几样小菜摆在桌上。其中有三只碗是一样尺寸,唯有摆在陆晨霜面前这只,能倒进去两只小碗里东西还有富余。

  陆晨霜:“……”他真是说谢也不是,不说谢也不是。

  说谢,好像他没吃过饭有多么饥饿似的,当着三个外人的面让人取笑了去,不说谢,又显得自己不知好歹。

  他只觉附近几双眼睛都盯着他和碗瞧,尤其是邵北,竟还低笑出了一声。

  如此无礼!

  陆晨霜瞪他一眼,可惜那小子只顾低头抿唇,把嘴都抿成了紧绷的模样,并未受到一丝恐吓。

  “多谢。”陆晨霜一振衣袖,朝厨娘点头致意。

  那厨娘拿托盘掩着脸,只露出弯弯的一双眉眼,又瞧了他几眼,小碎步进后厨去了。

  “二位师弟,”邵北清清嗓子,自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分别夹了些小菜添进二人碗中,“辛苦了,千万多吃些。”

  今早小菜比其他地方多有不足,但比之昨晚已是qiáng了数倍。别人家师兄弟互敬互爱,与己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陆晨霜也抽了双筷子出来,准备低头吃饭。

  苏明空端着碗接了菜,傻头傻脑地问道:“师兄,我们辛苦什么了?我们不辛苦啊,没给你帮上忙,反而还添乱了。”

  “哎,昨日之事回山再议。”邵北提醒,随后笑道,“此‘辛苦’非彼‘辛苦’。只是方才一见,不免感慨,若是能当陆大侠的师弟,无论修道、练剑,还是下山历练,生平肯定多了许多趣味。再回头一看两位师弟跟着我就这么索然无趣地长大了,我顿觉惭愧不已,让你们受委屈。”

  “……”陆晨霜简直震惊。他抬头瞪向邵北——这小子难不成是在揶揄他?

  需知他学成出山时这小子才刚刚入门,若不是受宋衍河和陶重寒素来齐名这一辈分所限,他承邵北一声“前辈”都不为过,这邵北竟敢打他的趣?

  宋衍河推崇的那些礼数教条都被大làng打走了?

  臭小子怎么睡觉睡不消停,吃个面还能叫人这样不消停!

  “嘿嘿嘿嘿,邵师兄,你太客气了。”苏明空端着碗没心没肺没礼没貌地嘿笑,“不过,陆大侠昨天飞身而来那一掌,真的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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