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骗我养猫_绣生【完结】(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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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人步伐很沉重,他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的轻浮笑容已经收了起来,走路的仪态很端正,丝毫看不出一丝戏子的轻佻。

  他一身白衣,手上拎着一个食盒,宽大的长袍在山风中鼓起,越发显得他瘦弱。

  “良亭,我来看你了。”

  白衣人在墓碑前站定,墓碑并不奢华,用端正的楷体字一笔一划写着——聂良亭之墓。

  久违的名字,又揭开了埋藏在心底的往事。

  “你走了以后,我过得很不好。”

  白衣人把手中的食盒放下来,里面有他亲手做的绿豆糕跟米酒。

  他靠着墓碑坐下,将绿豆糕摆在墓碑前,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墓前,一杯自己端着慢慢啜饮。

  他跟聂良亭相遇的时候,他只有十五岁,聂良亭刚好二十。

  他自小身体不好,母亲早逝,家里又穷,父亲娶了续弦之后,父亲看他越发的不顺眼,后来在继母的撩撺下,将他卖到了梨园。

  梨园的日子很苦,他生的好看,偏偏身体底子虚,学起基本功来很吃力。

  偏偏班主说他生得好,嗓子也好,是个好苗子,硬生生的压着他学了五年,说他要是学不出来,等他长成了,就把他卖到南风馆里去。

  他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知道南风馆是个什么地方,他害怕去那样的地方,只能咬着牙死命学,好几次病的起不来chuáng,他也不敢放松。

  这样的日子熬了五年,班主老了,他也从终于学成出师,从跑腿打杂的小子熬到了梨园小有名气的青衣。

  但是他没想到,班主费尽心血的培养他,也不过是想把他捧红了,有了身价,卖的更高而已。

  本质跟南风馆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跟聂良亭就是那时候结识的,聂良亭喜欢听他戏,每场都不会落下,打赏也大方,他便偶尔也陪他聊聊天,也算是场面上的朋友。

  后来他被班主送给一位富商,他不愿就此认命,逃了出来,正好遇上聂良亭,是聂良亭出面救下他,从那次,两人才真正的熟识起来。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位好说话打赏大方的客人,在镇上身份不低。

  他们那只是个小镇子,聂良亭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为了会一个朋友,才在镇上暂住一阵子。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暂住一住就是一年。

  聂良亭救了他之后,依旧每天来听他唱戏,场场不落。

  班主因为聂良亭的缘故,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再bī他跟那些贵人们应酬。

  而他因为救命之恩,对聂良亭也上心许多,偶尔的闲聊,也会给他唱自己编的小调。

  那是他记忆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聂良亭会教他写字,会语气温和的跟他讲道理,告诉他即使是戏子,也该有自己的风骨,不该随波逐流。

  聂良亭给他讲了许多从没有人跟他讲过的道理,他学着摈弃戏子的轻浮,做他口中有风骨的人。

  再后来,就是两人感qíng日深,从好友,慢慢的有了其他的qíng愫,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会抱有不该有的奢望,只是努力记住眼下时光。

  所以聂良亭临走前,将随身的玉佩jiāo给他,问他愿不愿意等他回来娶他的那一天,他觉得,或许所有苦楚,都只是为了换这一个人。

  他答应了。

  但是聂良亭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了一年,两年,三年……梨园的客人来了一茬又走了一茬,班主对他的容忍越来越低,说好要来娶他的聂良亭却始终没有回来。

  他的等待成了梨园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班主也终于耐不住,见他失了靠山,又开始bī着他去跟跟达官贵人们应酬。

  他不肯就范,想着去找聂良亭,却发现自己连他家在何处都不知。

  班主将他抓回去的时候,曾经笑过他痴人说梦。

  他觉得也是,也许只是别人随口一句戏言,他却当了真。

  之后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班主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不再容忍他的反抗,给他喂了药,送到一个一个“贵人”的chuáng上。

  他虚妄的幻想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打破。

  那段黑暗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是恨,对聂良亭锥心蚀骨的恨。

  恨他给了自己希望,却将他独自留在这绝望之中。

  他咬着牙活下去,只是想问聂良亭一句,为什么要骗他。

  只是他等了五年,没有等来失约的聂良亭,只等到了裹挟着满身煞气的曲镜之。

  曲镜之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可怕的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能给他报仇的力量,能将他从黑暗之中拉出来。

  他用曲镜之给他的剑,杀了班主,杀了凌rǔ过他的贵人们,梨园的血流了满地,他却只觉得战栗的兴奋。

  他终于摆脱了这些人的控制,但他依旧是那个随波逐流的戏子。

  曲镜之救了他,他就奉曲镜之为主,他刻意遗忘了聂良亭的那段往事,跟在曲镜之身边,改名薛离,成了他最信任的属下。

  这一过就是百多年。

  曲镜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薛离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他也疑惑,相处的久了,曲镜之的身份他多少知道。

  他曾经问过曲镜之,“你杀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曲镜之说,为了对抗天道。

  人鬼之子,天赋卓绝,却不为天道所容,他体内的yīn气处在失控的边缘,成年之日,就是他将死之时。

  为了对抗天道,他算计无数,杀了无数人,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薛离觉得他有些可怜,没有感qíng,舍弃亲人朋友,换来无尽的生命,又有什么用呢。

  曲镜之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他说,所以我找到了你。

  薛离八字纯yīn,原本就是早逝的命格。他死后成鬼,曲镜之将他体内的一部分纯yīn之气转给他,让他化为了不死不灭的厉鬼。

  曲镜之那时候对他说:“你是我最信任属下。”

  薛离当真就成了他最信任的属下。

  后来曲镜之被他的父母封印,薛离也从没放弃过将他救出来。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的真相的翻出,却将他所作的一切变成了笑话。

  “良亭……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但现在又觉得,如果从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或许那样他就能坦然接受命运给与他的不公,然后在二十五岁那年死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薛离靠着墓碑,眼中有些悲伤,嘴角却翘着,他将米酒一口饮尽,缓缓的站起身来,依旧是脊背挺直的模样。

  身后的树林在山风中微微的晃动,薛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安静矗立的墓碑,决然下了山。

  ——

  “你什么时候跟白衣人见过面了?”曲宴宁惊讶道。

  他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谢祈的事儿。

  “而且白衣人行踪不定,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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