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娘低下头,平静道:“邺城瘟疫的事qíng因我而起,晏华还是我的刀,怎么样也应该由我来给大家一个jiāo代。”她笑了声,问道:“我想跟你回到你的故乡去,你愿意吗?”
胭脂刀的神qíng有一刻的怔忪,他身子稍向前倾了些,向晏姑娘伸出手:“好。”这一瞬,晏姑娘脱出了纸人躯壳,显出本来的魂体,拉住了胭脂刀。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透明起来。
晏姑娘没了躯体,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支胡琴曲。那是她当年从乐馆外面偷学来的调子。
调子很短,谈不上多好听,但却令人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中原的风qíng,好像看到了万里之外的huáng沙烈日,chūn风杨柳,以及围绕在青碧色湖水畔、载歌载舞的漂亮姑娘。
伴随着歌声,晏姑娘与胭脂刀的身影渐次模糊起来,缓缓化作数点华光。倏尔风来,那些青红的光芒随风而起,恰似绚烂的星火,满天飞舞。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chuī度玉门关。
天色骤然黯淡,随着一声chūn雷响,无边雨丝漫漫而下,无声地冲刷着邺城之内的疫气。
淅淅沥沥。
“这是什么?!”报chūn燕忽然发现,原本掉在地上的断刀与纸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捧深青色泥土状的东西。
沈泊如走过去,仔细观察片刻,道:“是息壤。”
息壤,传说中能自我生长,永不耗减的土壤。不过这只是一部分,息壤五色,代表了贪嗔痴爱恨五种不同的qíng绪,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恨’了。”
恨,既遗憾。
沈泊如弯下腰,将地上的青色息壤收集起来。江移舟皱眉道:“阿沈,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沈泊如动作一顿,低头避开江移舟的视线,小声地说了四个字:“归墟地fèng。”
归墟是个无底深渊,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但凡靠近,都会被它吞噬进去,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凶之地。诸天仙神曾将归墟入口以混沌元气封印,而近几年封印裂开,四海海水皆灌入归墟。
所以说,息壤是个很有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文可以改名叫《智障夫夫找土记》
息壤:出自《山海经·内经》。原文中是帝尧的东西,鲧为了治理洪水,偷了这种能自己生长的土而被处死。
文中息壤的设定参考了五色土,古籍中的息壤没有那么多妖艳颜色。
第9章 泾川刀(9)
三月,邺城。
一场chūn雨过后,天气又暖和了几分,糙长莺飞,一派融融景象。邺城里的百姓纷纷出门踏青,日子与以往一样。
沈泊如三人离开药王庙,路上,他突然想起什么,摇摇头:“刚刚忘了一件事qíng,没有问胭脂刀是从哪里得到的大椿。大椿是中原的东西,依照胭脂刀的身份,应该接触不到的。”
报chūn燕猜测道:“椿木在上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能是他通过其他的办法拿到了大椿。”她想了想,又道:“大椿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反正瘟疫事qíng已经解决,神君别再想这些弯弯绕的事了,怪费脑子的。”
江移舟倒没对大椿之事发表言论,眼下他关心的只有另一件事:“阿沈,你是不是要回燕京去。我听那些小仙说你有一家茶馆,里面需要不需要跑堂的?”
此时有暖风拂柳而过,沈泊如故作深沉地想了想:“不需要,已经有好几个跑堂的了。”江移舟皱皱眉,还要再开口的时候,便听沈泊如话锋一转,笑道:“不过需要一个账房先生,不知道江公子愿不愿意?”
江移舟一愣:“账房先生?”
沈泊如无所谓道:“江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江移舟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拒绝,他怕沈泊如反悔,连忙道:“愿意愿意,就算是没有工钱,我倒贴也愿意的!”
沈泊如淡淡道:“那就这样吧,没有工钱,你倒贴好了。”
江移舟不怒反喜,神qíng如同连中三元的穷书生,止不住地得意。他挑挑眉,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沈泊如身后:“倒贴好,我就喜欢倒贴神君。”
沈泊如伸手推他。
江移舟愈挫愈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报chūn燕看他二人拉拉扯扯,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脑子里只有“世风日下”这四个大字。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不应该出现他们身边。
关于沈泊如与江移舟的事qíng,报chūn燕先前也听说过一些,知道归墟的神君找了个妖怪作伴,后来不清楚因为什么,神君与小妖怪一拍两散。
但看现在这种qíng况,神君与那小妖怪,大概又和好了。
报chūn燕倒不觉得是江移舟哄劝的本领高超,无非是沈泊如心里头还装着他这个人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
三人在邺城中游玩了半天,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高天,月晓。
沈泊如曾答应江移舟,邺城的事qíng解决后告诉他自身的qíng况。借着如水月色,沈泊如抱了坛酒,敲响了江移舟的房门。
江移舟松松垮垮地披着衣服,大半头发散开,吊儿郎当地走到门边。而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来人是沈泊如,神qíng一怔,忙抬起手挽了挽头发,系好衣服,瞬间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了。
沈泊如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多少年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江移舟嘿然一笑:“那不一样,咱们都分了一百年。我想和你再续前缘,怎么着也要先改变一下我在你心里的不堪形象,重新给你留个好印象。”
沈泊如忍不住打击他:“你那不堪形象伴随了我千八百年,怕是改不掉了。”他往里面推了推江移舟:“进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江移舟边走边嬉皮笑脸地说道:“你答应和我再续前缘了?”
沈泊如看江移舟油嘴滑舌的模样,真想敲开这人的脑壳,瞧瞧里面都是些什么奇怪构造。他反手关好门,将怀抱的酒坛子撂在桌上,启开封泥,先喝了几大口给自己壮胆。
没错,就是壮胆。
沈泊如其人,虽说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柔样,可但凡涉及到感qíng,那xing子就又软又闷,吭哧半天也蹦不出个屁来。
江移舟见沈泊如喝得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漫上心头,他难得露出些正经样子:“阿沈,你要对我说什么?”
沈泊如酒量极差,几大口烈酒下肚,烘得他身子暖洋洋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他觉得头有些晕,抬手揉揉酸疼的太阳xué,缓缓神,撩起右袖露出咒痕,眯着眼轻声道:“我答应你要向你解释的,我那时候的确没有发现疫气和纸人,因为…因为我活不长了。”
屋中灯烛明亮,江移舟清楚看见那半圈苍青色的咒痕,像跗骨之蛆那般狰狞地攀在沈泊如的右臂上。正常qíng况下,神的咒痕生长极为缓慢,千八百年都不见得能长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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