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出口之后,聂瑞博立刻惊觉自己气势不够,他是会议无可争辩的主持人,当然有权斥责旁人不端的行为。想到此处,询问顿时演变成了诘问,可谓声色俱厉,“魅部长,你熟知妖委会法典,在会议中途闯入大会议室,你可清楚是什么罪名?况且,你竟然还敢带来肮脏的……”
“肮脏的什么?”将话题接过去的赫然竟是白昕玥,只是他的态度不温不火,一边手肘懒洋洋的搭在桌面上,看似好心的提醒道,“聂老,即使你年纪大了,但也不能口不择言啊。切忌,祸从口出。”
被打断之前,会议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如往常,这位白主席还是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算起来这还是他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可居然与狩猎季的议题没有半点儿关系。
方才聂瑞博没能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内容,在场所有人只怕都十分明白。肮脏的妖shòu,这位聂老措辞仿若刀枪,直指火炼。如果说魅曦成了被排挤的同僚,那么火炼则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不过嘛,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某些话是不是真正的表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别的不说,聂瑞博被这么硬生生的打断,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顿时就又被打压了一大截。
绝不能让这个老家伙当面指责火炼是肮脏的存在,关于这一点,魅曦倒是与白昕玥不谋而合。尽管也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恶人先告状,但达成的效果却也差不多,“聂老,我还正想问你呢,为何没有通知我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会议?”
中途闯入,这在妖委会法典上本是重罪,倘若真的较起真来,被褫夺一切职务甚至于死刑都不是不可能的。而魅曦想要顺利转移自己的罪名,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挡箭牌,假如人人都有罪,那简直最好不过了。
法不责众这句话,全世界均可通用。
使用类似的手段,魅曦可谓炉火纯青,她找的挡箭牌也是最适合的一个。毕竟是先有了筹备部在通知会议事宜上的疏忽,接下来才有她擅闯的举动,两者前后因果关系无比分明,无论谁准备问罪于她,首先一步都应该率先理清筹备部的责任才对。不管不顾只是将矛头指向她一个人,只怕还真的无法向整个妖shòu世界做jiāo代。
另外魅曦还有一重依仗——假如今天闯入的只是普通人,上面戍守的白衣部队随便下来一个人便可以将其当场格杀。可是魅曦也好,未希也罢,她的两个身份都不是可以随意欺rǔ的对象。怪不得人人都想追逐权势地位,因为这种看似虚幻东西在很多时候却能够发挥真真实实的用途。
“未能及时通知魅部长,并非部长的错,只是工作人员的疏漏罢了。”代替聂瑞博接过话头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聂副部长。”魅曦冷冷瞟他一眼,尽管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官职,但短短的四个字已经将她的鄙夷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位筹备部的副部长同样姓聂,从这一点已经不难看出他与聂瑞博之间的关系,加之两人极其相似的容貌,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就是父子。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副部长聂庆州身材倒是十分高大,即使容貌与他父亲一样不怎么起眼,但是整体看起来却有气势多了。
仗着身高优势,聂庆州居高临下的盯着魅曦,与其说他是在解释什么,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警告,“今次的会议十分紧急,筹备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通知相关人员,可即使如此,依旧还是有人缺席。”聂庆州甚至都用不着为自己的说辞找什么依据,会议桌边空着的几张椅子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同时,也证明了魅曦并非是唯一被“遗忘”的对象。
魅曦当即明白对方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聂庆州在这个针锋相对的时刻站起来,表面看起来他只是为自己的上司自己的父亲承担责任,但是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却在言辞之外——缺席的人员不止魅曦一个,换言之,并非是筹备部刻意排挤她。
毕竟魅曦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妖委会许多人都十分忌讳她身体里那一半妖shòu的血脉,但她确实有着让人敬畏的地位,在场这些自命不凡的权贵们总不不好眼睁睁的看着筹备部一家胡作非为,一番斥责肯定是少不了的,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也必须假惺惺的站在魅曦的这一边。
可是现在有了聂庆州的暗示,众人一下子都变的心安理得。之前白衣部队的戚良已经说过,在今次的狩猎季一事上,妖委会的许多人的确存了将魅曦边缘化的心思,只可惜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这么去做,那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不过此时聂庆州却给了众人一个十分恰当的借口,于是大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排挤他们想要排挤的人。
聂庆州环视与会者的表qíng,他知道自己三言两语的挑拨已然成功,虽然这些妖委会的高层们还在故作矜持,但他们私心里已经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不管接下来魅曦如何兴师问罪,都不会有其他人站在她那一边。
达成了目的,聂庆州反而变得谦逊起来,做戏要做全套,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对于我部工作上的失误,我郑重向魅部长致歉,请你原谅。不过我也真的很奇怪,当时魅部长究竟去了哪里?我们已经找遍了妖委会控制的每一寸土地,可依旧没有找到你的行踪。”
对方郑重其事的致歉是假,后面的问话才是真。妖委会的这些高层们,每一个都是心思深沉,哪怕是gāngān净净的一句话,听在这些人的耳中都能演变出十七、八种别样的滋味,更何况聂庆州摆明了是在刻意暗示。
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普通人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知道,存在着一个叫做妖委会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势力已经伸到了每一个角落,影响着世界的运作,左右着生命的存续。尽管妖委会本身奉行神秘主义,绝不会让普通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但事实上妖委会对正常世界的影响却是无比深远的。
妖委会控制以外的土地,几乎是不存在的。
当然了,几乎而已。
假设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世界已经落入了妖委会的控制之中,那么仅仅剩下的百分之一,依然还在妖shòu的掌控之中。
聂庆州此刻的暗示意义十分明显,他在隐晦而坚决的告诉与会者们,魅曦失去联络的过程中,去了妖委会控制之外的百分之一的地方。
魅曦的神色不由变的凝重,再任由聂庆州说下去,她就会成为妖委会的叛徒。她是否真的衷心并不重要,但此时此刻她必须保有着一席之地,因为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解除眼下的危机?魅曦心念电转之间,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白昕玥。既然他们两人到过同样一个地方,便算得上一根绳子上捆着的蚂蚱,大祸临头之下谁也跑不掉。
她应该在这个时候供出白昕玥吗?魅曦不清楚在场的人里面有多少个了解白昕玥前段时间的行踪,但如果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件事挑明,装傻的家伙肯定是装不下去了,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下意识的,魅曦抬眼瞥了白昕玥一眼,然而对方压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这个闯入者的身上,可白昕玥依然我行我素。白昕玥正在看着谁,不言而喻,而魅曦也能肯定,被他看着的那个人也定然回报他同样炽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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