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长发在墙壁上蹭过之后,无可避免的沾上了灰尘,不复明丽的色泽,小白当然看见了,若是过去,他肯定会认真细致的将灰尘弄gān净,只可惜在当前心虚的状态下,竟然什么都不敢做。停滞片刻之后,小白也别开了脸。
双方谁也不看谁,只有曦冉的声音缓缓传出,光是听的话,并没有觉得什么异样。“其实当初大朝会上桑牧安等人异常的反应,我就应该想到背后被人动了手脚。小白,你当真好手段啊,居然能够收买妖shòu朝臣,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肯定下了不小的血本吧。”
“桑牧安?”小白似乎有些迷惑,不管几分真实几分虚假,但听起来仿佛他当真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桑牧安”的名字?
“以风钩山平叛的战功达成矿区自治的目的,当日大朝会上的流程,对你而言真实相当顺利啊。归根结底,正是得益于桑牧安等中层官员的沉默。四大家族的权贵们,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根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风钩山,认为一群旷工在这里自给自足也倒腾不出什么大问题,如果说谁可能发现‘自治’背后的弊端,也只有那些以实务为主业的中层官员了,可是他们却因为预先被收买,在关键时刻只能闭紧嘴巴。”
“当初你从风钩山平叛归来,大朝会前一天你一共派出十七队使者分头前往朝臣家中收买笼络,我虽然知道,但为了落实你的军功,也只好默许。原本以为此时的影响力只到大朝会为止,可事实证明远非如此。我刚才说四大家族高高在上,眼光被地位所局限,而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因为两人都各自转开脸孔,所以曦冉并没有发现小白神qíng中更加深刻的迷惑。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当场把小白的脑海搅成了一片混沌,他来不及整理出更多信息,只能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所以你上次前往风钩山颁下赏赐,才会选了桑牧安作为随从?因为你认为他与我是一伙的?”
曦冉并不否认,在这个时候,不否认便等同于默认了。
小白思绪更加混乱,张了几次口才吐出一句,“如果我说当时并没有收买桑牧安,你可相信?”
曦冉先是错愕,随即静默,看得出来他是在思索小白所言的真伪,然而即使把每一个字眼都掰开揉碎了,依旧没有任何结论。曦冉轻轻摇头,索xing放弃这个难题。“大朝会决定的事早已是无可更改的定局,无论是谁设法收买了桑牧安,从结果来看都是帮了你一把。”
小白没说话。即使对方没有明说,言外之意还是相当浅显,因为桑牧安等人的缄默,小白的确从中获取了最大的利益,光是从这一点来看,若说他什么手脚都没有做,连小白自己都认为实在不可信。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达成一定的目的,而最终的受益者,往往正是事件的幕后策划。
“过去的事不提了。”曦冉摆了摆手,看得出来有些烦躁。“小白我只问你,现在呢?你依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并没有与朝臣结党吗?”
不怪曦冉疾言厉色,小白默默忍受着这番训斥。任何一个当权者,最痛恨的正是手底下的蝇营狗苟,如果再弄出一些党派出来,则更是不可容忍。事实上曦冉对他已经算得上足够纵容了,为了让他这么一个卑微的白族在妖shòu当权的世界中站稳脚跟,曦冉对他种种做法都采取了默许,甚至于纵容的态度。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一位帝王最大限度的私心了。
而如今演变成了始料未及的严峻局面,曦冉决定在这个时候收起他的私心,这实在太理所应当了。小白自认倘若换成自己,肯定会更早一步动手,将这么一匹养不熟的白眼láng彻底掐死在萌芽状态。
“小白你不是鲁莽之辈,这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当矿脉的事qíng传出来之后,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何会如此孤注一掷——”
“不就是因为我的不甘心吗?”小白涩声cha了一句。
曦冉皱眉,在此刻认真回忆每一个细节,随即就会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方才的谈话仿佛是□□控了,不错,正是被小白cao控了,他为了掩盖最核心的秘密,甚至不惜将自己yīn暗的内心剖白于人前。
诚然,小白的不甘心以及他对未希的嫉恨都是真实存在的,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原由!
小白是什么人呐?说一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不为过,倘若他当真对曦冉未来的王妃恨之入骨,岂非要将其挫骨扬灰才会罢休?倘若在准备不足的时候起兵,他不过是白白送死,甚至都无法拉上未希当垫背的。
无论于公于私都找不出半点儿好处,简直可以说是白白搭上一条xing命,而如此冒险而疯狂的行动只是满足了一时的冲动,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小白会做的事。
事实上,小白也确实不是一个只顾一时痛快的傻子。
既然所谓的“不甘心”只是障眼法,曦冉直接跳过不再提及,他继续之前未完的话语,“原来你并非有勇无谋,而战争也不限于短兵相接,你在看不见刀剑的更加凶险的战场上,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事到如今,对于最后的胜利,你有了几成胜算?五成?不,其实有个三成,便已经足够促使你动手了。”
并非曦冉故意低估小白的实力,其实从当前的大环境来看,或许这还算是高看了几分。漫长的时光中,人类一直被压制在最底层,若是放在一百年,不,五十年前,人类若是与妖shòu开战,简直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凭借小白一己之力,将胜算提升了数倍,这实在让整个人族都为之振奋!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已经有一拼之力了!
小白不再说话,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了,曦冉的推测实在太准确,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辩驳的机会。关于大朝会之前是否收买桑牧安等朝臣,他还可以为自己辩白两句,可是随着曦冉的推测更加深入,他终究只能哑口无言。
这已经不是能否说服对方的问题了,而是小白自己不想再开口,他不希望让自己变得太没有血xing。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曦冉缓缓收回漫无目的的目光。他很明白,若是从皇帝的立场来看,他已经算是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应该有所决断了——要如何解决当前的危局,他也早就想出了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方法
迟迟不肯动手,说穿了,还是那一点点不忍在作祟。
“小白,说起来我似乎还欠你一个名字。”曦冉换上柔声细语的态度,连目光都变得无比温和,他一只手臂从小白背后的空隙穿了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腰背。方才还在兴师问罪的皇帝,转眼功夫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小白轻轻瑟缩了一下,之前在巨大的威压之下,这个男人宁可忍受骨骼粉碎的痛苦也要维持脊背的挺直,但却在这个时候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名字?曾经一度是他最大的愿望,只可惜一直没能得到任何回复。当一件事期盼太久而没有结果,小白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它深埋起来,权当是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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