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直都有些飘忽不定的雷哲鸣,忽然向着火炼的脸上扫过来一眼,竟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要从火炼脸上剜下一块ròu似的。“很早以前,楼澈就说过,终有一天火炼大人能得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我一直当他是崇拜皇族血统崇拜的过了头,从来没有真正信过,但是今天,我却不得不信了。有了这份力量,希望火炼大人知道怎么用。”
火炼着实听不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夸赞不像夸赞,倒更接近于咬牙切齿的愤恨。
只听雷哲鸣又补了一句,“至于我嘛,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火炼大人无需担心。”
火炼听了对方这么一句不像承诺的承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此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只是他如今已经唱白脸了,可用的手段不多,实在不知要怎么从对方嘴里掏出更多需要了解的东西。
还不等火炼找到什么好办法,那一边的雷哲鸣仿佛已经缓过来了,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他微微弯腰,打横将楼澈抱了起来。
看一看,雷哲鸣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仿佛怀中之人只是睡着了,生怕惊醒了一般。而之前用力到几乎要撕破对方皮ròu的动作,似乎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一般。
火炼本想喊一声“等等”,实现却好巧不巧掠过了楼澈的面容,之前他一直都被雷哲鸣护在怀中,无法看的很清楚,此刻才算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无论是面颊还是嘴唇,统统被抽gān了最后一抹颜色,直白的证实了死亡这一残酷的结果。“等等”两个字就这么一下子卡在了火炼的喉咙中,竟是拦一拦雷哲鸣都做不到了。
雷哲鸣四下环顾一圈,神色间流露出一缕抑制不住的茫然。他毕竟不是楼澈,所有关于妖shòu的典籍记载都能够信手拈来,他在这些事务上面从来不曾用功,也懒得用功,以至于如今被迫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曾经随时可以为他指点方向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无法分辨方向,其实也不能说都是坏事,此时的雷哲鸣正陷于茫然的状态中,前路未卜,于是也懒得去分辨往哪边走是对,往哪边走又是错。他随随便便的抬起腿,就这样迈出了第一步。
火炼略微动了动,尽管理智上坚决要将雷哲鸣拦下来——否则今天这个紧密罗织的陷阱最后将要功亏一篑,然而他的行动之间,还是将那股子犹豫表露无遗。
不仅有闪烁的电光萦绕在雷哲鸣身边,他本人行动也算得上动若雷霆,只是借着火炼这一个犹豫的瞬间,人已经到了十步开外。
也不知是雷哲鸣少有的良知发挥了作用,还是亲眼见了楼澈慨然赴死的一幕,让他一下子学会了通达,在确定自己暂时安全的前提下,也不等人催促,而是主动开了口,“那位释先生,别的本事不见得有,但是最擅利用人心。总之,你小心一点吧。”
字面意思空泛无比的警告,说了还不如不说。也不管是不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既然雷哲鸣选在这个时候开口,多少有几分怂恿他人细细揣摩的动机在内。
火炼应该想到了什么,但可惜目前还只得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劳心费神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真是一点儿jīng力都不剩了,更不要说还要分出“整理乱麻”的细致去将这轮廓条分缕析的描摹出来。
第242章 第242章—变数
huáng沙漫天中,一道好似残阳浓缩出来的剪影。
之前引起恐慌的风不知什么怎么停了,大概因为到了特定的时间——气候条件恶劣到极致的砂堡附近,一天之中也仅有huáng昏时分会停了风沙,尽管短暂的还不到弹指功夫,可依旧美好的让人感动落泪。
因为没了风,那人火红的长发也就伏伏贴贴的垂了下来,顺着脖颈,顺着脊背,顺着腰肢的线条一路勾勒下来,兴许是太好看了,当真是找不出什么真实感。整个一面剪影,连应有的立体感都丧失了,当真像是什么人画出来的一样。
白昕玥靠近几步,伸出手就能够将对方拢入怀中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火炼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沉思,毕竟雷哲鸣留下的警告没头没尾,即使将每个字都掰碎了都不见得能拼凑出正确的含义,的确需要耗费很大的jīng神。但是不管他表现如何,白昕玥就是知道,火炼其实根本没有想那一茬。
被迫当了一天背景的白昕玥,也不算任何好处都没有捞着,至少得了一个耳聪目明旁观者清的成果。
当下也没有别的什么话题好说——仿佛说什么都是错,没得选择的qíng况下,白昕玥只好分享这一成果,“你的那柄‘风刃’其实并不打算伤人,也只是为了震慑,是楼澈自己撞上去的。”
气流一物,本该无形无色,雷哲鸣看不见,楼澈原本也不该看见才对。借着那一点光线的折she,即使楼澈自诩视力绝佳,但这一点端倪难道不是火炼故意卖出来的吗?
震慑,也可以称之为威胁。
火炼没有吭声。
白昕玥当即一阵不安。
不安中或许还夹带了一线嫉妒,他嫉妒楼澈一个人的生死居然能够如此牵动火炼的心肠。甚至于今天这个复杂到让人眼花缭乱的陷阱,说穿了也是看在楼澈过往鞠躬尽瘁的份儿上,才不顾麻烦设下来的。其实哪有这个必要?火炼压根用不着去摸索惑术该如何使用,哪怕就在皇陵之中,多安排几个人手,也照样能将叛徒拿下。而这些层出不穷的戏码,只是一再给了楼澈悔过的机会。从结果来看,那只狐狸jīng当真懊悔的无以复加,才会选了最绝然的一条路。
白昕玥再劝,“雷哲鸣应该也看出来了,楼澈是自己找死。”否则,以那位的脾气,最后怎么会灰溜溜的离开,又说出什么“不会辜负楼澈”的话出来。
火炼还是没有反应,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gān脆聋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嫉妒已然在白昕玥心中烧起了一把gān柴烈火,但他也只是不由分说的浇上了一盆冷水,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冒烟,兀自决定了当前最重要的事。白昕玥终于取消了彼此之间最后一臂的距离,将人环抱入怀。低下头附在火炼耳边,“其实,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楼澈只是走投无路。”
一片僵持与胶着之下,白昕玥绞尽脑汁斟酌语言,当真不知要如何才能宽慰火炼。尽管白昕玥着实不愿在久别重逢的时候与火炼谈论正事,但此刻也忍不住考虑,或许转移话题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要不勉qiáng试试?
一直毫无反应的火炼竟然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眯细了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刹时凝聚成一道锋利的锐光,说是杀气倒也不至于,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位火炼大人怕是不高兴了。
很不高兴。
白昕玥心头抽了一下。合适的安慰之词都还没来得及编出来,qíng况急转直下,突然需要他来哄人了,难度加了不止一个级别,白昕玥百年难得一见的卡了壳。
然后,“啪”!
火炼的手掌半分qíng面也不留的扇上了白昕玥那张英俊的几乎失真的面孔上,动静之大,差不多让地平线上那一抹夕阳都跟着颤了三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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