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对双生儿或许有些忌讳,但若是卖去做男妾随从,却是抢手得很,何况又是这么一对佳儿,眉清目秀的,当真是难得至极。
那中年人却不像儿子那般不仔细,看了许久才道:“细看还是有些不太像,哥哥是单眼皮儿,皮粗了点,眼睛也略小一些,想来只是一母同胞,只是比常人更像罢了。”
年轻人不死心:“要不问问他们。”
那中年人问huáng素:“你哥比你大几岁?”
huáng素哪里知道,看他的模样甚是凶狠,嗓子里已带哭音:“他是我哥哥,你们莫要伤他……”
那中年人再怎么bī问,huáng素只是摇头不知,他儿子却是机灵许多,和颜悦色地问道:“是不是你哥哥一直照顾你,从小带你玩?”
huáng素只听到照顾二字,就开始胡乱点头。
看到huáng素这般不成器的样子,李文睿恨不得揍他一顿。若说他和这傻孩子是亲兄弟,他死也不信。更何况两人天南海北的,一个帝京一个江南,一个姓李一个姓huáng,就连血缘也牵扯不上。
年轻人仍然不肯放弃:“若是当双生子卖我们至少能赚二百两,若是分开卖,小的这个值八十两,大的这个模样差些,最多值四、五两。不如我们将他们打扮一番,穿一样的衣裳,必定就像了。”
四、五两银子……没想到天家贵胄落魄至此,连一个商人子弟也不如。
李文睿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肺腑被震伤,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到父子两人在商议怎么把他们扮成孪生兄弟卖出去,不由心里叹气。
若不是天杀的刚下过雨,若不是自己鬼使神差给huáng素擦了身上脸上的雨水,若不是走到这对贼父子的门口,恐怕未必遇到这般倒霉的事。
“哥,你还好吗?”huáng素看到李文睿嘴角溢出血迹,更是慌乱,连声叫哥哥,一边哭着给他擦嘴角的血。
李文睿听他叫哥哥,更觉郁闷。这个蠢货,连自己逃走也不会,还要害得自己受rǔ。他想让huáng素闭嘴却是无法发声,怒极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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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睿清醒时,胸口又疼又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huáng素听得他的有了声息,又惊又喜:“哥,你醒了?”
“住口!别叫我哥,我没你这么蠢的弟弟!”
huáng素从未被他这么声色俱厉地骂过,呆了片刻,眼里慢慢含了两泡眼泪。
李文睿登时无言以对。
李文睿挣扎着要坐起,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绳索缚在身后,倒是手掌上的伤被包裹起来,厚厚的一层,看到huáng素撕得破破烂烂的衣裳,想来包住伤口的布就是从他身上得来。
这群人倒是麻利,也警醒得很,尽管他受了伤,但毕竟是会些粗浅武艺,比起huáng素要危险,所以绑他而不绑huáng素。
“还不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
“我试过了,这绳结好生奇怪,解不开。”
李文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看到huáng素惊惶委屈的眼神,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没事,解不开就罢了。”
想来这结是特制的绳结,并不容易解开。他试着挣了挣,那绳子却是牛皮所制,并不能挣脱。
他叹了口气,看到huáng素仍然十分委屈的样子,只好费力地坐起来,和声细气的同他说话:“我让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
“要是我走了,哥会被他们杀了的……”
李文睿听着不由觉得有些有趣:“是啊,我要是被他们杀了,你怎么办?”
huáng素眼睛都红了:“那我……我也随你去死!”
虽然李文睿知道huáng素是将他当成唯一的倚靠,除了自己之外,他不认识任何人,但他这句话十分由衷,李文睿不由得很是感动,被huáng素拖累的不快也消失了许多,心里慢慢地回味着huáng素这句话。
太子已薨,连同一gān“乱党”都被处斩,从今往后,他和那些皇亲国戚再无一丝关系,对他来说,huáng素又何尝不是与他最亲近。
脑海中忽然回忆起huáng素不顾xing命地冲上去抱住那老贼就咬的样子,倒真像是一只小láng崽子。
李文睿从小聪慧绝伦,令夫子们十分欣慰,但暗地里却不免诧异于他的老气横秋。他最开始照顾huáng素,未尝没有利用和打发时间的意思,但现在……却是有些不同了。
李文睿不由笑了一下。
huáng素面颊发红,像是有些生气:“哥在取笑我吗?我说的是真的!”
李文睿微笑道:“你当时要是能逃掉了反倒是救了我。他们的目标原本只有你,对我无意,而且你没听那老贼说吗,他们还是怕官府的人的,你要是跑到有旁人的地方求救,他们只会早些放了我,可能连老巢都不要了。那茅屋那般窄小,想来他们也不打算长住。”
huáng素呆了呆,眼里又涌出了泪水:“我好蠢,什么事也办不成……”
李文睿最是拿他的眼泪没办法,只好安慰他:“你刚生了重病,没好多久呢。若是从你大病初愈,刚有神智来算,你只有半岁。没见过半岁的娃娃什么都懂的,以后慢慢学就是了。”
“是我的错,我没听你的话……”听到他的安慰,huáng素再也按抑不住地扑到他怀里,痛哭出声。
李文睿只觉得自己胸口的衣裳渐渐濡湿,叹了一口气:“没事的,他们不杀了我们,就还有机会。哥以后什么都教你。”
huáng素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通红地问:“哥哥一辈子不离开我吗?”
“当然啊。”
李文睿随口说着,心里却是无奈得很。那两父子将他们当双生子卖掉,恐怕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一起了,就是他想把这个笨蛋甩掉也没办法。
感觉到身下似乎有些震动,李文睿有些吃惊,环顾左右,发现两人在一间非常窄小的房间里,门窗紧闭,估摸不出时辰。
“这是在何处?”
“那两个恶人将我们送到一艘大船上,拿了钱就下船去了。”
“我昏睡了多久?”
“有一天一夜了。”
huáng素许多事都一知半解,所以李文睿仔细问了他许多细节,依稀算得出他们之前是走岔了路,往泉州来了。
泉州离海本来就很近,要出海自然容易。那两父子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若是没有迅速转移的管道,必然早就被人发现。
周围传来不少人的啼哭哀号声,听起来被贩卖的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其余的女人和孩子。之所以将他们另外关押,想来是因为花了高价,所以多看重一些。
人多的牢狱极易传染疾病,若是同旁人住在一处,李文睿本就有伤在身,恐怕活不了多久。可见福祸难料,这次却是亏得他们这个双生子的名头,才能有这样的优待。既然很长一段时间huáng素都回不到huáng家了,huáng素也就不会知道真相。如果假扮双生子对自己有好处,又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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