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有德老实地回答道。
“那便要遵守诺言,如今老夫便收你为嫡传弟子,限你三日内回到故处,收拾行李,我们择日进山,做修行之事。”
“那老人家,你既然不传授道术,那么你倒是要教我什么本事?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张有德便是留下个不信之名,也是绝不遵从。”少年振振有词道。
“习那《太公兵法》,《文韬武略》,《三十六计》,教你克敌机先,于乾坤帐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老人一捋胡子,自得地说道。
一老一少上了官道,老人说:“我便给你这百两huáng金,拿去给家中安排事qíng,此后,便要随我入山,直到学成之日,方能下山游历。”有德看着面前的老人,不知如何言语。
只是点了点头,他如今神智已开,自然知道老人所说之话,到底是何意义。只不过老人之言,多多少少还是惊扰到少年原本平静的心灵。
而此时的沈约却是大病初愈,与陆修下着棋。
他本来便不善棋子,如今又偏生遇上陆修这个臭棋篓子,人品本就一般,就连棋品也奇差无比,一旦见着局势无法挽回,便推说要吃晚饭,或是说年老体弱,要去摇椅之上歇息。
待得天真的少年从外头回来,便会发现大好的局面,那些棋子已经被老道暗地里安排小道童们一一搅扰了去,这棋也是下不得了。
“我说沈家小子,你看这私塾是不能去了,你日后可是有什么计划。”老人把玩着一枚棋子,一边和对面那个没好气的少年说道。之前他已经赢了少年三把,总共便欠上了三只烧jī,一篮山珍。
而那日马大人送来的雉jī,也早早就进了两人的五脏庙,打了牙祭,这一老一小,对于吃食倒是从不含糊。
“我嘛,这稻香楼这两日便要复工了,到时候这一半的时间便要分去稻香楼,剩余的时间我便准备在城中再找几份短工,先行做着,也好补贴家用。”少年头也不抬,便将棋子按了下去。
老道对着棋盘思忖了一会儿,方才落子,取过一旁搁置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糙莽自然也有糙头英雄,你要是做个跑堂的也做出些个本事来,才是真本事,”
沈约摇了摇头,又敲下一个棋子,说道:“生活所迫罢了,那是你们这些不愁吃穿的道士们来的轻松写意,说起来,老道,之前你说的机缘是在何处?我可除了那些个邪教徒之外,便不认识什么道人了。”
陆修夹着棋子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老夫可不想再接着折寿了。”老人瞧了沈约一眼,果不其然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只是未过多久,这表qíng便稍纵即逝了,又换过一副冷静脸庞。
在大龙之中下了一颗棋子,便如同儿戏一般,险中求胜,老道看着也是诧异不已,但随着少年盘活全场,这一份诧异瞬间也变成了咋舌,少年总算赢下一把,连忙伸了个懒腰。
“老道士,你说这次的事儿,是不是便像是这场棋局一般?”老道不知所云地看了少年一眼。许是少年也觉得自己多嘴多舌,怕是多说了什么,之后便闭口不言了。
“沈约,你可是知道,前些日子株洲城已是放榜下来,说是这一亩三分田便要收更多的天税,待到男人成年之后更要定期去边疆做些劳役,而目下新皇也有重修长城的打算,据说边陲长城,已是无甚屏蔽,往日引以为壁垒的长城,如今年久失修,又因中原地区,战事不断,这边陲之军队已是少之又少。
好在先帝在时,便以武力征服了外族,让他们不敢轻易来犯,只不过如今是新皇在位,这位新皇远比先帝少了那么些许威严,却是多了几分稚嫩,是故做出的些许决断,亦是十分孩子气。比如征兵,比如徭役。
这也像是压在沈约和有德心头的大石头,沈约便是有三成的缘故妄图进入道门之中,来躲避这件事qíng,毕竟当时征兵,你若是不答应,便有官府众人打上门来,qiáng行拽着你或是你家中老父走,而和平年月,当兵亦是不利。
往日只需征战来往,虽说xing命之虞不可保全,但终究,生死于阵前,尚有出人头地之日,而现在戍守长城,不过是对着日渐破败的城墙敲敲打打。
如今朝廷对边塞之资亦是稀缺,总有士官冻死饿死之事,而上京歌舞升平,一副太平模样。
第63章 念冥冥风雨如晦,至绝处凛然奇峰(十七)
至于究竟如何,只要通观天下大局之人,终究有个数数。
而所谓的徭役,一则是境外长城的修补工作,而另一个,则是小皇帝自己的行宫。用作他避暑之用,如今算来,已是建了三年有余,累死饿死民夫数量不可计较。
只知道相当触目惊心。
这两箱赋税和徭役,便如同两座大山一般,生生压得沈约喘不过气来。
沈约告别老道,便去了稻香楼,他还是照理换上一身小二的袍子,这两天天气依然寒冷,虽然在阳光底下照she,好在还有几分暖洋洋的喜气,而这身上却仍是冷的不行,沈约早早便从陆修处拿了些面布背心,穿在内里也是极为舒适。
此时酒楼之中,也说的是人满为患,他排开客户都在店外排起了长龙。不止是本城的吃客,还有外城慕名而来的人们,而今日店长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鲤鱼便放在二楼中央,下面架了一具小火炉。
日日用慢火烹蒸,何时动筷,谁先动筷,这道鱼便要那人付上真金白银,若是到了最佳火候。
梁老板还会将鱼取下,待价而沽,只是这价格却要比慧眼识鱼之时,高了三番。
一时之间,店内生意络绎不绝,更是有许多城中乡绅,前来捧场,日夜笙歌,人声鼎沸,哪怕是到了夜里,仍旧忙如白昼。
如此盛况,便是连沈约在此工作多年,都头一回见着,连沈约都不禁佩服想出这个点子的梁掌柜来。
待到夜里,沈约也是疲劳,彼时,他正在一桌边上服侍。楼里已是高挂了灯笼,趁着月色,露出几抹昏huáng。
这大堂里虽是还有些人,但热闹的景象已是一去不返,梁老板也将那个小火炉收起,大堂内零零散散地留了些小二。俱是忙碌了一整天,有些便倚着柱子打起了瞌睡。
沈约也是眼皮直打架,只不过他向来jīng神尚好,虽是大病初愈,但还能勉力支撑。
他面前的却是一对商人,似是从远方而来,两人俱是一身行脚打扮,背着的货篓随意地摆放在地上。
两人一矮一胖,若是不听他俩说话,没准还以为是杂技班里的戏子,下了活儿来此打发一番时光。
两人两人正在那儿说着些话,沈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了上去,倚在一旁。那胖子看到少年这般模样,倒也是心生警惕,住口不言。
却说那矮子却是抿了一口米酒说道:“甄老弟,不过是个犯困的伙计,也别太过当回事儿。”
那胖子却是扭过头,私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周围之人都不曾注意两人,方才把悬着的心,收了些下来,回过头对着那矮子说道:“陈哥,咱们行走江湖,难免还是要小些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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