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当狗娃儿想要试试能不能自个儿站起来,只听得不远处有一老者作鹈鹕笑声,狗娃儿定睛一看,便见着个人从这小巷子里拐了出来,正是早间那灵虚宫善事处的老道士。
那老者看这狗娃儿如此láng狈,便说道:“无知小儿,年少之时,便只知逞血气之勇,不知与人为善,广jiāo善缘,日后怕是要四处碰壁哟。”这老者相较于之前狗娃儿所见的那几位道门众人,却是丝毫没有什么仙风道骨之气,反倒像是这市井之中,爱嚼舌根的长舌妇,少年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揉着自己的腿儿。
那老者本想借着这事儿找回些许颜面,谁知这小儿却是连拿正眼瞧他都不肯,一下子便似是哑巴吃了huáng莲一般,这有苦竟然说不出来。于是便略一沉吟说道:“小老儿不才,我这儿正有我灵虚宫之中,上好的金疮药,只要你开口我这就给你敷上,我看小子你也是青年才俊,见义勇为,敢作敢当,而那刚去的huáng衣少女看起来与你也是甚是般配,这俗话说的好,郎有qíng妾有意,chūn宵一刻值千金那,这韶华飞逝,相处的时间可是甚是短暂,老道我这药只要一经敷上,保管你可以健步如飞,马上又能去这学堂和这少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岂不是美事一桩?”
狗娃儿只看着这老道唾沫横飞,说的天花乱坠,但偏巧这老不羞真好戳中他心事,还替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到处宣传,端得让他难堪至极,心头火气盈盈,但又不好发作,何况自己尚且不能行走。少年搓了搓手,却是灵机一动,便计上心来。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这老头儿,接着举起手抹了一把自己被老道喷的满是唾沫的脸,对着这老道说道:“这位道长,你这金疮药可是当真如此灵验?我这山中家里,还有许多农活儿要gān,这耽误了时辰,怕是来不及收完这田地。不如道长便大发慈悲,给小子我试上一试,要是真的这般有效,我狗娃儿的嗓门儿在这甘州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大,我便在这甘州城里,帮你们灵虚宫善事处张罗个三天三夜,包管你们灵虚宫自此啊名满我甘州城啊。”
狗娃儿迅速摆出一副谄媚的表qíng来,这老道士也也压根没想到这蛮横的少年竟然这样来了一出,本以为这少年初时不答话,看起来像是个心高气傲之辈,谁曾想,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老道士心中一凛,顿时把这少年当做自己下山以来遇到的头号大敌,看着这嬉皮笑脸的容颜,竟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而狗娃儿也见这老道士虽然被他打断了话茬,竟然一时变了一副表qíng,心中也是啧啧称奇,竟也是不敢轻敌。
要知道狗娃儿在这市井之中,已然摸爬滚打了三四载时光,又在酒楼里和客人虚与委蛇,更是在地痞流氓面前或是耍狠或是结jiāo,还得兼顾在学堂里认真学习,或学的礼法,或学识字。相较于那些成天除了读书便是在家惶惶度日的富家公子,这在人世浊流之中奋力逆流而上的少年人,所需心智与气力更是百倍起。所以狗娃儿对于人qíng世故的达练,比之那些个成人都不遑多让,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心智也是一并催熟了罢。
这老道士想了想,心下便有了计较,于是对着又聚拢过来的人群,施以一抱拳,紧接着说道:“那我就为这位小兄弟上个药,诸位便为贫道做个见证。”
说着便坐了下来,将少年的腿儿用力一掰,狗娃儿心中暗骂这老道士手劲可真够大的,一边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qíng,这老道士打量一番这小腿儿上的伤处,便将手上的瓷瓶打开,从里头稍稍倒出些许药粉放在左手,然后从口中吐出一口唾沫,和着药粉一股脑抹在小腿智商,紧接着均匀地在狗娃儿的受伤的地方涂开。
狗娃儿顿时便觉得这伤痛的地方被一股清凉之意吞没,待到这药粉抹开之后,老道将少年的腿放开,而这农家少年试着站了起来,还跨开步伐,在平地上走了几步,竟发觉已然并没有这么疼了,而那老道也站起来,刚要开口,只见这农家子已经迈开大步,跑出几十米之外了。
老道士将药瓶盖上,摇了摇头,口中念了一句“无量天尊。”便看到不远处跑出去的少年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待到坐起来的时候,已是又抱着一条腿在地上满地打滚。老道士背着双手,悠闲地走到那少年面前。“小兄弟,老朽可忘记和你说了,这金疮药要配合本门秘制的丹药一并吞服,才能立竿见影,离了哪个可都不行咯。”
狗娃儿看着这老道得意洋洋的样子,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现在腿真是生疼,明知道自己失了算,也只能咬着牙硬是不说话。
“小友,贫道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我就把这颗药丸给你,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看如何?”这老道语气也缓和了下来,狗娃儿看着日光打在这个老道身上,竟然映出几丝出尘的气息。
第12章 红尘辗转洗尘寰,当年青衫载酒行(六)
隔天这甘州城里,便都一直可以听到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高喊着:“来灵虚宫善事处广结善缘咯,灵虚宫老神仙下山普度众生咯”而这样的喊话,几乎从早到晚从不间断,一直持续了三天方才停歇下来。
狗娃儿看着一旁坐着优哉游哉的老头,心想,这老道真是个十足的人jīng,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此时狗娃儿正捂着自己热得快要冒烟的嗓子,和老道一并坐在河边,一老一小,一世俗一道人的组合在这河畔倒是显得十分和谐。
“沈家小哥,这三天是多谢你的宣传了,哈哈,如今这甘州城里,我灵虚宫之名已是妇孺皆知了,接下来的事儿或许便可以顺利些许了。”老道说着,脸上便由嬉皮笑脸,逐渐变得有些许欣慰。
狗娃儿此时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心头并不想理他,而且少年此时也确是说不出话来。“哦,这三天来,老道却是还未自我介绍一番。”这老道士站直了身子,背过一只手,似是要宣布极为重要的事qíng一般:“贫道正是来自这西樵山灵虚宫,景阳子座下,丹羽道人,俗家姓陆单名一个修字,你叫我陆老便好啦。”
狗娃儿抬头白了这道士一眼,陆修老道却也是不以为意,一边取过腰间葫芦饮了一口说道:“我灵虚宫自听闻林屋山上清派横遭大劫,为了监督这虚幽天之中来往的游方道士,也为预防这邪门歪道入侵仙山,我教掌教师尊景阳子特命我过来监修别院一座,以做我门弟子留驻之用,沈家小哥你可知道我掌教师尊为何选这名不见经传的甘州,而不去选不远处名满天下的株洲城?”
狗娃儿摇了摇头,并一把抢过老道的葫芦猛喝了两口,还未下咽,却一口把那灌下去的液体喷出去老远,原来这老道葫芦里灌满的不是清水,而是一壶上好的烧酒,少年一口气喝了下去,却觉得嗓子如同被万把锐利的刀子切割一般,疼痛难当,顷刻之间又如被那大火烧灼,顿时十分难过。
眼见此景,这老道笑了笑,从背后掏出另一只白皮的葫芦递给少年,少年将信将疑地看了老道一眼,陆修老道说:“上好的天山冰饮,贫道我从山上偷偷带下来的,大可一试。”少年打开葫芦口子,便觉得一股寒意往外渗出,一仰脖子便喝下去半壶,顿时感觉嗓子之处燥热立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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