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来往甚广,民间隐隐将他与其他五人称为“东府六夫子”。
只是这张知定亦是做这清闲文官,做的昏了神,一日在这翰林院中,说起这释家之学,竟是口出狂言,说那释家乃是关外左道,入了中土,便行妖言惑众之事,可笑可叹。
也不知为何此事,便传入了有心人之耳,不到明年,宗教司便一纸调令将这目无佛陀的文官远远发配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甘州城,而且还是即日启程不得拖延。
这张知定一下子便傻了眼,他便是再蠢笨,也醒过味来了,也知是自己去年一番言论,恼了西林禅寺之中的那帮贼秃,只是不想这些个秃驴一个个吃斋念佛,手下做的却是比他yīn狠。
只得收拾行囊,千里迢迢去了甘州城。
第55章 念冥冥风雨如晦,至绝处凛然奇峰(九)
“少主放心,老朽定不rǔ所托,善事处所在城西,此去尚远,我让府兵做了一副滑竿,便让他们送你去罢。”
“不必了。”少年人摆了摆手,独自一瘸一拐地往城西步去,瘦小的身影,在老人看来,却是单薄异常。
陆修到得厢房之内,却已是中午时分。
他夜里急匆匆地将沈约从外搭救回来,便唤过了道童取过药箱,亲自施针下药。
好在沈约除却脱了力,浑身上下因着一股大力,折腾得皮肤迸裂之外,便没有太大的隐患。
真要说是严重,倒还有些骨ròu上挫伤,但只需要好好调养,便都不妨事。
不过沈约这般模样,倒也是看得老道也是啧啧称奇。
要知道,早些日头,陆修便与那邪道在甘州城中,有过一番jiāo手,虽然对方功力大不如他。
但要想捏死,除了一身蛮力,便没有什么特别本事的少年人,终究还是易如反掌。
可就是这老道眼里的无能少年,竟然将那邪道打瞎了双目。
更是在邪道含怒出手之下,保全了自己,不可谓不神奇。
老道坐在chuáng头,给少年周遭皮肤,均换了一帖药剂,又取过一道符箓,随手一点,便化作灰烬,抹在少年人中之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道人的鼻子却动了动,方才察觉到这屋内竟是水气弥漫。
他伸手一招,低头一瞧,手指之上已是染了一层浓厚的水珠。
陆修略觉诧异,心下好奇之间,展开灵视,顿时觉得这屋内一下子便像是化成了湖海之内,心下更是骇然。
不过,老道并非没有见过此等qíng况,早在三四十年之前,他纵横江湖,便在一处疑有天地异种的水泊岸边,见过此等景象。
城中早有传闻,这水泊之内,正有一条修炼千年的碧蛟。于此地盘踞百年,行云布雨,保一方太平。故而此地,虽然水汽充沛,但却逆了天道。
好在那碧蛟已是离大道一步之遥,知自己往日行为,虽为行善,但却终究不合天意,遂一一收回恩泽,当日正是其功满,飞升之时,所以故地重游,脱去了凶悍冥顽之xing。
想到此处,老道倒是想起这事虽是离奇,但还成就了一段奇缘,只是年深日久,其中细节已是记不太清。
而如今此处水汽与当日水泊,也是相似。只不过没有当日如此霸道磅礴,多了一分玄之又玄的意味。
他等了一会儿,却是不见那来客有所动静,他只当是不知名的水族jīng灵,这些个jīng灵异类多半对人无所恶意,只是有些许调皮贪玩,如同人类三四岁的孩童一般,此番或许是过路瞧见这般病患,所以有所驻足。
想及此处,便将手上掐的三昧火诀按了下去。
毕竟这jīng纯水汽,于少年也无坏处。
老道将药箱与杂物收拾妥当,看了眼少年尚在梦境之中,笑了笑,便推门出去。
还未走远,却是迎面走来了个少年人,同样浑身是伤的模样。模样平平,穿着一身huáng衣,正往此处来。
此刻看起来,像是有些行动不便,连着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
老道稍加回忆,便想起这少年,正是昨日那老人救起的所谓少主,这一身明huáng上衣尤为醒目,如今却已是褶皱不堪。
一张颇为平凡的脸上,如今也是一脸疲劳,但却是还透着些许坚毅。
“道长,沈约是否在此处疗养?我是他的……好友,不久便要回去家中,临走之前,想要探访一下他,不知道长此处,是否方便。”少年见着老道从屋里走出来,拖着瘸腿赶了上去问道。
“正在此处,施主自便就好。”老道微笑道。
这老道也是难得的正经,毕竟老道也是有点头疼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人。
这少年摆明了就是那老头的主子,要是拂了这少主的面子,保不准便要被那老头儿惦记上。
虽说两人正面对抗,陆修不落下风,但如今这身躯壳早已不如当年能打能拼,真要时时提防,还不如要了他的老命。
“道长,沈约他,伤势如今如何了?”
“并无大碍,只不过累的脱了力,还有些皮外伤,沈约别看他长着张小白脸,说到底也还是农家的孩子,上山下水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的。放心便是了。”
“那就好,那我便进去看看。”那少年听得也是心下一宽。
“请便。”老道颔首,背着药箱,转身离去。
楚星云推门进去,此时已是午后,今日甘城,并未风雨,雪子未落,透露出一缕青红日光,施施然地落在屋内。
照的四壁亮堂,沈约便安然躺在木chuáng之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被缕,一缕刘海滑落在额前,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便似是酣睡了一般。
还调皮地踢了一下覆盖在身的被子,折起了一方被角。
楚星云走入屋内,空气之中些许cháo湿,他挥了挥手,空气之中似是也泛起了些许涟漪。
少年走到chuáng边坐下,伸手将那一方翻起的被角替沈约铺平,再将被子替少年拉上了些许,睡梦之中的沈约却有些不满似的,皱起了眉头。
星云笑了笑,看着窗外光景,悠悠地说道;“沈约,这冬令,便是要过去了。”似是应了少年的言语一半,窗外传来了阵阵鸟鸣。
似是南去的鸿雁与候鸟,从去处归来,此时在此处驻足,颂念chūn和景明。
“从帝都还于dòng庭,三四载chūn秋,星云我却还是头一回来这府外之地。”
“说来,便不怕沈约你笑话,我星云此生,只去过帝都皇宫上林围猎,与这株洲城之中,千步之庭。”
“若说平日里,至多也是骑着高头大马,坐八抬大轿,游城来去,像是如今,脚踏实地,在这大街之中行走,看人间烟尘,受夜里雨雪,却是头一遭。”少年笑着感慨道,随后低下头,瞧了眼少年的脸颊。
“更别提与你,翻过墙头,或是,锦衣夜行。”
少年看着沈约依然是没有醒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是有些苦涩地说道。
“沈郎,星云此来,便是与你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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