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药师在禁制打开的那一刻就被惊动了,他虽然仍盘腿坐着,双眼却已经睁开,望向了宋怀尘,多少带几分惊讶:“这么快?”
“马马虎虎压制了就行。”宋怀尘走入院中,huáng药师坐着,他一撩前摆也坐了下去,“这不是急着想出来和你道个歉吗?”
“道歉就免了。”huáng药师不和病人一般计较,“你肩膀怎么了?”
“说不清。”宋怀尘垂了眼,如实以告。
在huáng药师念叨着“匪夷所思”时,宋怀尘道:“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所见所闻都是真的吗?”他问huáng药师,“我闭关的时候,你有没有动用阵法?你见到的,和我见到的,是一样的吗?”
“在你附身在木偶上的时候,我试过,但都失败了,直到天将破晓,我才第一次看见了画面,陆亭云说了句‘如何才能让宋道友你现身’,当时我没明白,现在懂了。”
“如果我经历的都是真的。”宋怀尘沉吟一声,将手上的血迹摊到huáng药师眼前,“那么这就是陆亭云的血。”
“这就好办了!”huáng药师一把抓住宋怀尘的手,“蛊在血中,有血我研制解药能快上许多——你没用这只手碰过伤口吧?”
“没有。我——”我还没有那么舍己为人。
宋怀尘及时咽回了后半句话,夜半出没的心魔防不胜防,一道铁栏显然还不够。
“——我记得没有。”
“跟我来。”huáng药师攥着宋怀尘的手进了药堂,从药箱中翻出药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入瓷碗,然后将宋怀尘染血的手指浸入。
血迹从宋怀尘指尖剥离,在碗底聚成完整的一滴。
宋怀尘问:“可以了?”
“可以了。”huáng药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滴血吸引了。
无所事事的宋怀尘拍去肩头的血迹,抬手打出阵法,投出的画面却是一片模糊,然而模糊的画面中却存在着一丝清晰的,微弱的联系。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股灵力凝出了丝,拧成的一根线,将断未断的细线这头是宋怀尘,那头是陆亭云。
画面模糊,联系清晰,仿佛在说想要看见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吧。
宋怀尘想着那“一人心”,想着那“大才”,想着自己在无象殿的种种,没有犹豫太久,对huáng药师道了声继续闭关,就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沉迷于血滴的方丈山药师仅仅对他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有抬。
仿照上次的做法,摆聚灵阵,盘膝入定,宋怀尘一闭眼,一睁眼,果然又到了小木偶身上。
这回小木偶不在野猫的嘴里,在陆亭云的腰上,正随着他的行动一晃一晃。
眩晕感真实而qiáng烈,宋怀尘十分担心自己附在小木偶身上的魂魄会被晃出去,于是他伸手去勾陆亭云的衣服。
然而宋怀尘并没有给小木偶雕手指,“抓住”这个动作是不可能实现的,他只能用两个巴掌去夹陆亭云的衣料,可恶的是剑修的衣料异常光滑,几次夹上了,却都滑脱。
宋怀尘不耐烦了,伸长了胳膊去戳陆亭云,后者终于反应过来,将小木偶从腰间解下:“宋道友,你可算来了。”
他显然是在行进中,周围景物飞快掠过,宋怀尘从小木偶的角度只能辨认出他们还在山里,他听见陆亭云说:“我找到人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宋怀尘的视野就那么一点儿,连片大点的树叶子都塞不进,更别提人了,他完全不知道陆亭云想让他看的人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陆亭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宋道友,你为什么不显形呢?我对着个木偶说话,感觉很奇怪啊。”
陆亭云絮絮叨叨,话十分的多:“举着木偶也是很累的。”
宋怀尘当然想摆脱小木偶的状态,可他做不到,若说和上次有什么不同,那么就只剩陆亭云的血了。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示意,让对方往木偶身上涂血——尤其是他自己还在这个木偶中时——怎么想怎么诡异。
在宋怀尘纠结的当口,陆亭云突然松了手。木偶落地的瞬间,宋怀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都被震错位。
入定的状态瞬间被打破,宋怀尘“噗”的咳出一口血,血滴在聚灵阵上,碧色符文被浇灭了一段,缓了两息,才重又连上。
两息一过,尚来不及感受内腑的疼痛,宋怀尘又被扯回了小木偶体内。
那一线微弱的联系,居然如此霸道。
宋怀尘扑腾着木质手脚,躲过一只大脚,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什么东西?”那只脚的主人低头看了看,垂下的视线如有实质,刀锋般尖锐冰凉,非常不习惯当下视野的宋怀尘,清晰的捕捉到了。
然后刀锋便真的来了,冷光切开空气,冲宋怀尘斩了过来。
被猫咬一口肩膀破个dòng,被摔一下就吐了口血,宋怀尘丝毫不想尝试木偶被切成两半时自己会怎样。
一回生两回熟,木偶虽然笨拙,习惯了也能躲开,即使姿势不雅,即使胳膊上被削下了一层木屑,从刀光下滚过的宋怀尘,依然是完整的小木人。
削下木屑的是刀上的灵光,那灵光穿透木头,温暖感流遍四肢百骸,宋怀尘的视野骤然一变,同时他也看清了攻击他的人手中拿着的是剑而非刀。
剑上灵光虽亮,却充满了血煞之气。
宋怀尘略一挑眉:“魔修?”
视野恢复正常,他看见了不远处拄着剑的陆亭云,男人嘴角溢血,剑上灵光黯,他看见宋怀尘,笑了下,握剑的手紧了紧。
“又是魔修?”宋怀尘这一问是在问他和葛青的纠葛。
从一开始的“不能杀”,但后来的“杀不了”,回归宗门没解掉蛊,又一个人跑出来,其中的故事不需细想,就知道足够复杂。
持血煞剑的魔修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笼在血光中:“又?你们进了魔修的地盘,自然是又上加又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魔修用剑尖,轻佻的往宋怀尘方向点了两点,“但看上去比那个满身毒虫的剑修好吃多了。”
偷偷往旁边摸了摸,发现自己依然能“穿树”的宋怀尘毫无紧张感:“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魔修都要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是因为都长得太寒碜么?”
魔修发出怪笑:“你想看一看吗?”
他欺身扑向宋怀尘,冷不防背后剑光骤然一亮,魔修躲闪不及,被砍去了半边肩膀,粘稠血液顺着黑袍边缘滚落,掉在地上的胳膊迅速腐坏,红雾腾起,地上只余一节白骨。
红雾弥漫,陆亭云脸色骤然一变,喷出一口紫黑的血来。
魔修血雾对正道修士来说是剧毒,对宋怀尘同样如此。男人飞身而退,躲开飞溅的血滴,单手一拍,是个起诀的动作,体内却空空如也,毫无可以动用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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