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不行,那就只有走地下。
“地下要塞”的传说,一定是真的。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星际拓荒者们初次登陆这个星球,并且开始改造它。这颗星球的大气层是人造的,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工程。为了躲避宇宙she线对人体的伤害,也可能是为了躲避陨石雨,他们建了一座地下城。
之后又经过一代代星际移民们的努力,地下城变成了一个庞杂的地下jiāo通网络,如同蚁xué一般纵横jiāo错。
再然后,这个星球的环境改造完成了。有了大气层遮蔽宇宙she线,有了引力场引开陨石和小行星。这里变成了一个宜居星球,人类不必再如蝼蚁般躲藏于地下。
完成了使命的地下要塞渐渐荒废,也渐渐被人遗忘。只有极少一部分还在被利用,就是旧城区的地下城。通过这个地下城,可以到达皇城之外,甚至有可能到达星球的另一侧,绕过封锁,飞向宇宙。
这片地下城正是处于苏家的掌控之下,后来又被纳入薛家的地盘。
地图,地下城,作为替身的女战士。所有的条件都齐全,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悄悄送走薛夜来的母亲。
可是,幼年的他曾经亲眼目睹那台飞行器坠毁了。这么说,父亲的计划失败了吗?
不,确切地说,他梦里只看到飞行器坠落,但并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火光。假如当时的他经历了那种qíng形,一定不可能遗忘。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思考得太多,薛夜来的头又开始痛了。
第53章
他暂时没有多余的jīng力去在意自己的头痛。又有一辆平板飞行车降落在了卸货平台上, 几名工人和几条机械手臂忙碌着, 把成堆的集装箱搬到地面。
两个后勤官站在旁边监督这一切。薛夜来凭借灵敏的听力, 断断续续捕捉到了他们忧心忡忡的低语:
“……防空要塞的空间虽然很大,但是能投入使用的部分很小。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清理, 连氧气供应都不足……”
“要是全城的人都躲进去,不说食品,光是水电供应的就远远超负荷,维持不了多久……”
“到了守不住的时候, 会大疏散吗?”
“疏散?能疏散到哪里去?除非逃到宇宙里,不然待在哪里都是等死……”
一辆电子小推车摇摇摆摆自动跑到薛夜来面前。薛夜来推起它,往物品贮存点走去。
大疏散?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到了最后关头,皇帝恐怕会要求所有人都为帝国殉葬。说不定皇帝已经在地下安置了足够的核能量, 如果星际联邦的舰队登陆, 就摧毁整个星球。
如此说来, 假如他猜想中的“地下逃亡计划”果真可行, 那么最佳撤离时机大约就在敌人破城前夕。必须抓紧时间带领家族做好抵抗与逃难的双重准备, 然后密切关注战事的进展。而且这一切还不能做得太明显, 被皇帝觉察出撤离的端倪就糟糕了。
突然之间,薛夜来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既然要让家族做好逃亡的准备, 他就必须把自己的撤离计划告知一部分族人。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必须严格保密,防止人多口杂,提前泄露消息。
简而言之, 他只能把撤离计划告诉那些他最终将会带走的人。
告诉谁,不告诉谁?
以前,薛夜来曾不止一次想过,苏家当年为何会如此愚蠢,竟然会奢望全族一起逃跑。这么机密的事qíng被这么多人知道,不走漏消息才是奇迹。假如他们只选出一小部分人悄悄地逃跑,想来早就成功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全族覆灭的下场。
此时此刻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也许,最初参与计划的只是很少一批人。他们掌握着信息和资源,完全可以自顾自逃跑。但他们却不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想要带走他们各自所爱的人。然而他们所爱的人又各自都有所爱的人,谁也不忍心舍弃其中任何一个,结果上船的人越来越多。
最终的结局是船翻,所有的人都掉进了灭顶之灾。
爱与慈悲是一条自渡渡人的船,可如果载的人超出了限量,反会害人害己。什么都不想舍弃,反会失去全部。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道理,父亲当年才决定只送走母亲一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是成功的,他把这件事保密了十几年,就连薛夜来都不被允许知道真相。
一想到这儿,薛夜来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多年以来父亲对他的宠爱,其中是否含有一些补偿的成分?
但他继而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之处——所有的这一切,地下jiāo通网络也好,父亲当年的计划也好,全都是他凭借一些极其有限的线索拼凑和想象出来的。这种想象的确能够解释很多疑问,但毕竟尚未得到证实。他打算过些时间再带着白杨去一次旧城区,不管费多大力气,把那里地下城的状况摸清楚。要是找到上次跟踪他们的那个神秘人就更好了,薛夜来判断,那个神秘人很有可能认识他的母亲,并且知道一些什么。
一阵带着土腥味的风贴着地面飐过,天色更yīn沉了。甬道里的箱子已经堆放得满满的,薛夜来透过fèng隙望了一眼甬道尽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神秘莫测。一瞬间他有种幻想,仿佛那是一个“虫dòng”,连接着不同的时空。这一端的他是帝国的没落贵族,跨过虫dòng走到另一端,他就会变成别的什么人,在别的什么地方开始新生。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注视自己,薛夜来猛地转过头。曹戈站在不远处,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他。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曹戈问道。
薛夜来没想到对方一开口问的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觉得长发不方便,就剪掉了。”
“这样啊。看着真是不习惯。”曹戈的语气并不是揶揄,似乎他确实为此感到遗憾。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又让薛夜来觉得别有用心——“你留长发的样子那么像你母亲,一定很让你父亲怀念。他是不是经常都会跟你谈起你母亲?”
“不。他从来都不提我的母亲。”薛夜来直视对方淡淡回应,“他常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人要向前看。”
风更急了,外面打过一道亮光,开始有雷声从云fèng间漏下。
“又要下雨。今年夏天的雨,好像特别多啊。”曹戈自言自语,搬起箱子从薛夜来身旁走过。
十几分钟后,大雨降了下来。
一群人忙着用防雨布把各处堆积的箱子遮盖好,又用沙袋垒起一道简单的防水屏障。这里地势较低,雨水会倒灌进来。
做完了这些事,众人湿漉漉地坐在甬道的空地上,茫然地等待雨势转小。
气象台并没有预告今天有雨。近来的天气预报几乎没有准确过,有人说,这是因为气象卫星都被征用作侦察卫星了。
粗长的雨脚在土地上激dàng起一层尘雾。很快,聚积的泥水取代了尘雾,漫过地面的碎石,并且持续上涨。而雨势依旧qiáng劲,迟迟没有减弱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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