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冷静了一下,将他举得更远了些,免得踢到我的鼻子。
“此事比较凶险,只能我去。小兔子,你分清楚一些,逢场作戏罢了,我不会真的同别人在一起。至于林裕……”我想了想,长叹一声,问他:“你从哪点儿看出他诱惑了?嗯?”
玉兔凌空扑腾了半晌,蔫吧了下来。我将他放下来,让他趴在我的胸口,等着他回答。
他趴在被褥里想了半天,打了几个滚儿后问我:“那你要是去了,郑唐怎么说?障眼法只能维持一个人的面相。送亲当天,你要坐在红色的轿子里,陈爷爷要是不见你,会觉得很奇怪的。”
我提醒道:“你可以扮作郑唐的样子。”
玉兔拒绝:“我不!谢樨,我会穿帮的,你们平日里说话我都不大听得懂,如果我真的去了,一定又会给你添乱。”
我琢磨了一下。虽然玉兔很心虚地把小脑袋埋在了枕头底下,只露一截小尾巴出来,摆明了还是不想让我同别人走这个凡间成亲的流程,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陈明礼眼神毒辣,要玉兔作我平日那副xing子,他也做不出来,迟早得穿帮。
我给他顺毛,鼓励道:“那你觉得要怎样,小兔子?不用害怕,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你能想出好点子的。”
玉兔蹭我的手,让我给他摸了会儿肚子,半晌后坚定地道:“让我去吧!”
我一愣:“什么?”
他化回人形,爬回我身上俯视我,眼睛亮晶晶的:“我扮成新娘进去,你陪在我身边,可不可以?”
我被他一双点着星子的眼睛看得有些晃神,凭直觉就要拒绝他:“不行!”
他眨巴眼睛问我:“为什么?”
我顿了半晌,惊觉我在重复玉兔的老路。我想了一会儿,问道:“那皇帝翻你的牌子怎办?dòng房时怎么办?你要是瞧上他了怎么办?”
玉兔放松了身体趴在我怀里,发丝扫过我的脖颈,我替他捋好,搭在他耳后。
他飞快地询问我道:“你不陪着我吗?”
我道:“陪。”
他弯起了眼睛:“既然有你陪着我,这些便什么都不算呀。”
……我再次服气了。
论及说qíng话的功力,我确实不及他。
有了他这句话,我好似被他硬塞了一颗定心丸,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起来。
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玉兔再次发言,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刻钟的深qíng表白。
他还忸怩地道:“其实,如果你真的很介意这个事qíng的话,我们可以先,先dòng房……只要大家都是成过亲的人,这样同别人一起的时候,就不算被占了便宜。”
我:“……行了,我们来说一说细节。”
我抱着他商议了半晌后,让玉兔化了只纸信鸦出来,传话给无眉。
我对那信鸦道:“玉兔半月后替嫁进宫。”
信鸦昂头听了我说的话,拍拍翅膀飞了出去。没过多久,它飞了回来,衔来一张红封的符纸。那符纸背面写了一行小楷:“已令林裕敬避未来皇后。此符务必小心保管,他日qíng况有变可脱逃。”
无眉小少年很懂我的心思,我十分满意。我将那张符纸摊开看了看,见上面不是市井道人惯用的鬼画符,而是几个无比直白的大字:“此符化水入腹,凡人日可行千里。”
无眉原来送了一张跑路的符咒过来。他既然让林裕不碰皇后半根头发,玉兔的安危应当不用我cao心,我估摸着,这符咒正是给我准备的。不过这张符咒做得太不专业,我有些怀疑它的可靠xing。
怀疑归怀疑,我想着无眉总是能带给我惊喜,便将它收进了袖子中。
接下来便是如何向陈明礼解释了。
我抱着玉兔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一套说辞,便起身准备去寻陈明礼。
玉兔在我身后问道:“我可以旁听吗?”
我摸摸他的头:“不可以,小兔子,这次不可以,乖乖呆在这里等我。”我推开门,见他有点委屈地望着我,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我们要讨论卖兔子的事,你是当事人,要回避一下。”
我找到陈明礼后,向他诉说了我的计划。
老陈头踞在神仙椅上做艾灸,白烟弥漫,十分刺人眼睛。短短一日间,他像是再次因殚jīng竭虑而迅速老下了一大截,连带着声音都多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颤抖和软弱。
他问:“送……一个男人进去?”
我向他隐瞒了障眼法化女子的这部分事qíng,点头道:“是的。皇帝既然恋恋不忘张此川,何不试试再送个绝色美人过去?帝xing善变,喜怒不定,此举定然能投其所好。”
“若是不成呢?”
我道:“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以防万一,还请老师暂时离开京城,告假一段时间,好回乡调养身体。”
陈明礼不表态。
我知道这个计划并不能让他完全满意:送女子进去,会被外臣抓住把柄栽赃陷害;送男子进去,若是能讨得林裕欢心便好,若是适得其反,则是欺君之罪。
无论哪条路,他陈家有九成都要落个被人赶尽杀绝的下场。
他问:“左右是死,为何不与那姓张的手下人拼个鱼死网破?帝王好绝色,你又要从哪里找绝色男子出来呢?”
我向他俯身拜首:“学生自然能找到。学生来京,已经做好了准备。”
陈明礼的身影在艾糙烧出的烟雾中动了动。
“你说的准备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的药师,明公子。他在老师府上也呆了一段时日,老师可也认为,人间男子美貌无出其右者?”
那团白烟慢慢地淡了,穿堂风chuī进来,搅动起水流旋涡般的痕迹。陈明礼的脸从雾气后露了出来,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而后在一瞬间展平了。
他没说其他的话,只道了声:“好。”
我推门出去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场戏演得我心中很不舒服。
我为了玉兔做戏到此,思虑到此,可若我不是死过一两回的谢樨,也不晓得朝廷中那几个人的牵扯的话,换做当凡人时的我,是否也能掐着这种深沉心思,做出将身边人推进火坑里的事呢?
陈明礼没有说其他的话,也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会眼睁睁看着这个每天细心为他熬药、叫他陈爷爷的那个年轻人坐上花轿,落入虎láng之口。主意是我挑起的,但他拍板了,再次让我清楚认识到,我和他不同。
他是朝廷人,要为自己的生死过活。而我只是个想斩断孽缘的散仙。
没什么本事,没什么气量,亦无他大愿望。
玉兔在房中百无聊赖地的等着我:“谢樨,我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戏本子,你陪我一起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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