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我:“居心叵测?”
我肯定道:“是这样的,许多人都想把你做成兔ròu粥。”
经过我的一番恐吓,玉兔开始担忧兔生起来:“那,那怎么办?谢樨,我只想被你一人做成兔ròu粥。”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会保护你的。”
屋外有人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是黑鸦凄凄惨惨的哀求:“谢樨大人——真不用这么糙木皆兵的啊!玉兔大人被凡人拜了上千年啊!哪能这么容易被算计了去?”
我不为所动。
其他的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无眉在外头幽幽地道了声:“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爱qíng罢。”
好在玉兔信任我,也愿意听我的话。我摸着他的头,先跟他道了歉,再向他承诺:“你实在憋闷的话,元宵过后,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里都可以。”
玉兔立刻开心了起来,爬过来蹭蹭我的手:“你要记得啊。”
我们便这样客气请走了判官的信使。
其实照我看,民间术法能使出百般花样,就算拿无眉的符咒过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更不是非得走这唯一一条路,玉兔完全没这个必要过去。判官也是胡闹得过了头。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我便发觉我想错了。
我们接到了天庭来的旨意。
带旨来的人是玉蟾。当天夜里,我和玉兔刚刚入睡,便望见窗外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周围风动,似是带来了桂花的香气。
玉兔看了看窗外,从我身边爬起来,我还什么都没察觉道的时候,他便很高兴地告诉了我:“玉蟾哥哥来了!”
我刚披衣起身,就见玉兔奔了过去,飞快地打开了门。空气里的桂花香骤然浓郁了起来,过处金碎飘飞,确实是他们月宫人的一大特色。
玉蟾仍是当初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玉兔,神色有些复杂,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副绿玉卷轴,递给了我。
我打开来一看,是天庭的诏书,上来便令:“太yīn星君须于凡人青岩观落成当天,化原身示众,配合判官崔珏行事,以表上天恩德。”
判官是有名字的,他的名字叫崔珏,正是继承了魏征、钟馗、陆之道之后的第四任地府判官,这时候我才想起来。
还有另一副卷轴,是给我的:“初拟上仙位分赐予谢樨,此行须陪伴太yīn星君左右。”
我握着诏书,一言不发。
这后一道旨意,明显是拟来安抚我的。
我将玉轴用红绑带系好,随后丢去了桌上,有些气闷,只觉得脑仁生疼。
玉蟾在一边gān巴巴地道:“你保护太yīn星君的心意,天庭众仙已经探讨过了,也表示理解。只是这一趟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坚持这样,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之嫌。若是不去,下次便是天兵天将来,押着太yīn星君去了。”
玉兔左看看我,又看看玉蟾,然后蹭过来抱住我一只胳膊:“谢樨。”
玉蟾却望着我道:“护短护成你这个样子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你上次食言,两边相抵,我便不找你麻烦了。”
我想了半天,想起了上次说的食言是怎么回事。
玉蟾欢喜玉兔,要跟我抢人。
当时我尚且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对玉蟾说我无心同玉兔一直在一起,只有当合适的人出现之后,才好放心将这只兔子jiāo给他。
而现在是我食言了,我对这只兔子动了心,并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拥有了他。
玉蟾对我做了个拱手礼,变得异常客气:“别的话不多说,你莫要太计较。天帝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我们宫主也是不知道的,总之,你只管护好他便罢了。”
他看了看玉兔,脸上僵硬的神qíng明显柔和了起来。
玉兔叫他:“玉蟾哥哥。”
玉蟾点了点头,对他道:“我先走了。”
玉兔走过去,似乎是想和他抱一抱,但玉蟾退后几步,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接着倏忽一闪,整个人影消散在风中,只留下桂花的馨香。
玉兔挠挠头:“玉蟾哥哥他是不是心qíng不太好?今天他不太理我的。”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月十五
离元宵还有六七天的时候, 青岩观在豫党另一个掌事着的主持下, 正式落成。
判官还待在河南, 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只昭告了众人:当天必然有神迹降临,许多人便一直滞留在观内外, 始终不肯离开。
我带着玉兔,在夜里过去了。
林裕炼丹修仙,给自己搞了个法号, 就叫青岩,这道观拍尽了他的马屁,因以得了这个名字。他们建造的地方在半山中,我和玉兔颇费了些力气才爬上去, 入眼就望见了一座巍峨山门, 上面镌刻着遒劲墨笔,上书“天生神仙”四个大字,十分抢眼。
排场是够了,这里一重雷神殿,二重三清殿, 第三重是天门,据说是最接近仙界的地方。为了显示这片地方是多么的高雅而不落凡尘,有人花大价钱请人移栽, 在此种下了一片冬竹林,雪天中十分有意趣。
我想起以前走过的那片紫竹林,低声告诉玉兔:“京中还有一片竹林, 说是也有神灵庇佑,qíng人走过了可以一生一世不分离。”
玉兔比较敏锐:“咦,你和那个,那个谁去过吗?”
我笑着刮他的鼻子,一本正经地道:“忘了。”
他很满意我的这个回答,牵着我的手,要同我走一遍这里的竹林:“那我们在这个地方走一遍罢,让这里有两个兔儿神保佑的地方,保证有qíng人好多世都不分离。”
我便揽着他,闲庭信步慢慢地走过去。这地方大,竹林也够宽敞空阔,我和他走着走着便失去了个确定的方向,只晓得往前走,一直走到天上飘雪。
玉兔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雪花儿,然后打了个抖,马上缩进我怀里。
“一会儿多冷啊。”他道。
我也说:“是啊,所以你要快去快回。”
走走停停,越走越慢,越走越黏糊。我晓得这兔子此时好玩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的任务上了。
被我指出这一点后,他有些泄气:“谢樨,都是你,你勾引我,我都不想去了。”
我盯着他道:“那你想gān嘛?”
他跳上来环住我的脖子,又要往我身上爬。他暖呼呼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我听见他软软的声音对我道:“煮兔子好不好?”
我也在他耳边问:“现在吗?”
他埋在我肩头,“嗯”了一声。我便将他抱起来,脱了外衣放在雪中,将他抱了过去。
他伸手搓着我的胳膊和后背,不停地给我哈热气:“很冷的,谢樨。”
我倒是觉得不冷。我和玉兔挑了夜里来,附近是真没有人,仿佛确实在深山老林中,除了清风和月,无人打扰。这样的场景又与上回不同,上回是热烈的、温暖的,这次是美丽的、柔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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