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不保险,母文光忍不住又在门口撒了一把毒菱,四下检查一番,再无疏漏之处,这才满意地回了帐篷。
他没回自己的房间,扭脸敲响了石子砾的房门。
石子砾探头一瞧,见是他,就要关门:“不给你看。”
母文光赶忙把门顶住了,笑道:“见者有份嘛,学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豁出脸皮不要,硬是跟进来了。
石子砾的舍友是封郁,他正手持玉简斜在美人榻上翻阅着,眼皮也没抬,不爱掺和他们的勾当。
母文光也不介意,跟石子砾鬼鬼祟祟凑在一块,催促他:“快拿出来我瞧瞧。”
石子砾手伸入丹田空间,从氐土貉嘴巴里扯出一个纸团来,还顺手敲了它脑袋一下:“都胖成这样了,怎么还逮着什么吃什么?”
他把纸团摊开,正是一张人形纸片,有鼻子有眼的,画得颇为jīng致。纸人双眼瞪得滚圆,无声地呐喊着什么。
石子砾屈指弹了弹,问:“母学长,这是什么啊?”
他施展言灵天赋时,会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所以那人一李代桃僵,他就觉察出来了,将那纸片吸入袖中,牢牢抓住了,只是因母文光显然要给其余人等一个教训,便未声张。
“反正他肯定不是方丈的学生,”母文光啧啧有声,“三校这次游历的学生中,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的导师是蓬莱的教导主任,这方面信息就灵通些。
他们都看出来这张纸片是这家伙的本体,这极可能是个散修的小妖,纸妖,是极少见的一类妖怪了。
母文光估摸着别说自己,连他导师都未必见过。两人怀揣着看稀罕物的心qíng,把纸人翻来覆去好生亵玩了一番。
第11章 世上只有师兄好
到了晚间,封郁朝着帐篷顶一拂衣袖,掐个法诀,白色的帐篷顶映出了一片夜幕,其上月光如水,星光皎洁。他盘腿而立,闭目吐纳。
母文光早已告辞,石子砾仍有几分孩童心xing,刚拿到了新玩具,就算听封郁变相打响了上课铃,仍是舍不得撒手。
他正在玩滴蜡play,拿蜡烛的火光去燎纸片,点来点去都不着,指着说了一句“大家好你要火了”。
一股幽蓝色的火苗蹿起,石子砾使用言灵天赋纵火,召唤出的火焰都非凡品,种类随机,这火他还是头一次见。火苗在符纸表面覆盖了浅浅一层,燃烧了数秒钟,仍自行灭了。
嗨,有效果。石子砾喝了口水,轻抚喉咙处,酝酿了一会儿。
“燃烧吧,火鸟——”【烧了两秒】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更烂,都没烧起来】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烧了半分钟,还是好汉歌给力】
“青青的山是我的qíng,熊熊的火焰是我的爱——”
显然老天爷知道他对这纸人没爱,这次连火苗都不蹿了。石子砾也不在意,他玩得正开心,扭着屁股继续唱:““baby~你的爱是火,我的心是火,爱qíng就是火,我们就是火——”
封郁眼皮一跳,把上课开小差还噪声扰民的小师弟抓到身边来坐好,把他两腿盘好,又把两手但在膝盖上,捏两个兰花指,摆娃娃似的摆出打坐的姿态,斜了他一眼。
石子砾纳闷问:“难道不好听吗?”他对自己的声音很有信心啊,咱靠的就是嗓子吃饭。
封郁眼皮也不抬,特别冷淡:“好听。”
封郁是只风雅的妖,石子砾唱的也确实好听。他盛着一肚子的赞美,如“歌声悠扬如清晨稀薄日光下半透的香樟叶,滚着微点露珠”这等酸话也一抓一大把,然而想想人qíng歌又不是唱给他听的,这行为不值得提倡。
石子砾低头一瞧,见那纸人受了各色火焰灼烧,表面光滑如新,嘴部仍蠕动不住,显然是在无声痛骂他。
封郁道:“你召唤来的火焰,虽非凡品,但内有驳杂,并不jīng纯,他不怕也是有的。”又提点,“今日,他叫鼠大一把火乱了阵脚。”
这不过是个凝魄中期的小妖怪,攻击手段也华而不实,不值得放在眼中,师弟早玩完了,早安心学习。
石子砾眼睛一亮,能吓得慌了神,显然是那火能真的伤了他。鼠大是只老鼠jīng,但在讲究出身血脉的修真界,真一普通老鼠,也没修到凝魄期的命。
鼠大准确说是只火鼠,非凡间网游游戏中那种一二十级的小怪,而是古代汉族传说中一种奇鼠,又名火光shòu,毛皮火烧不毁,在《神异经》、《十洲记》都有记载。
各朝诗人屡有写诗用到火鼠这一意象的,千百年来,为火鼠一族积聚了大量福泽。火鼠隐居在南海尽头的火山里,数百年未有族人出世,鼠大承一族气运而生,出生二十年就开启了灵智,是全族的希望。
果然一提到鼠大的名字,那纸人蠕动的嘴部停下了不说,整个五官都消失了,纸片上繁杂jīng细的衣服花纹也不见了,粗看就成了普普通通一张纸,再怎么戳仍是装死。
石子砾挤出狰狞之色,bī问:“你身上怎么没有妖气啊?”
纸片上冒出来个凸起,声音细声细气的:“我是一幅书法成jīng,被凡人日日把玩,沾染了太多人气,其中还有帝王的龙气,自身的道被冲得七零八落,妖气和妖力一样稀薄。”
“怪不得。”石子砾恍然,这家伙明明凝魄中期的修为,却弱得很,一根指头就能戳倒。
这话有点伤人,他没说出来,想想这小子根基不坚,也没称手的法宝,只能挥舞着纸片糊弄人,他的路只能越走越窄。
那纸人求道:“我不该主动挑事,实在是刚升了凝魄中期不久,想着试试自己的深浅,冒犯了几位,对不起,对不起。大家都是妖修,你们都是天之骄子,大道可期,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吧!”
他说得可怜至极,散修的日子也当真不好过,想想三校在外走动的最低也是凝魄期的修士,他自己也才凝魄期,能欺负了谁去,也只有被人欺负的命,满心的凄惨悲凉,忍不住哇哇大哭。
纸人表面好似敷了一层蜡,泪珠没有浸没纸张,反而浮动在其上,滚来滚去,滴滴答答落在桌子上。
“……”石子砾活这么大,头一次见人哭鼻子,一时手足无措,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拿自己的神魂立誓,日后不伤我蓬莱学子,我便放了你。”
纸人仍是哭了一阵,慢慢才收了眼泪,抽抽噎噎得把左手放于眉心,右手置于丹田:“我活于世间一天,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位蓬莱仙家学院的学子,妖神在上,若有违此誓,修为尽散,妖丹泯灭,三魂俱失,七魄皆亡。”
他一边说着,身形变大,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脸上尤有泪痕,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跟石子砾击掌。
一道深紫色的锁链从两掌间生出,隐入少年眉心处,铁链抖动,传来上锁的哗哗声。
誓言已成,石子砾打开帐篷放人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封郁叹道:“让人哭两声就乱了阵脚,你这样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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