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抱住这个人……
明明此时的楚逸强大到无可匹敌,可不知为何,沈崖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和绝望。就好像重相镜里那个用凤炎烧死自己师父的少年一样……
那一刻沈崖终于明白为何楚逸会对凤炎如此深恶痛绝了。
“真是大意了。”颜卿不再像先前与沈崖交手时那么游刃有余了。如今他只留下魂灵徘徊世间,包括天穹剑在内的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到他,可是凤炎不同,这上古圣火能烧进人的灵魂深处,不但能净化,还能毁灭。
颜卿躲得有些狼狈,凤炎扫过地室的墙壁,仿佛要将一切东西锁进火圈里。楚逸的眼睛在烈火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明亮:“这般躲躲藏藏,不该是颜掌门的作风。不过却与百年前无甚……区别。”
说话间,楚逸忽然睁大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整个地室本来是处于一个封闭的状态,四面皆是墙,现在被凤炎一烧,墙面竟烧出了数个排列匀称、大小相同的凹槽,凹槽里面嵌着一个个人,或者说……是被吸光了灵力的干尸。
其中一具干尸手里还握着一把剑,那把剑楚逸曾经见过,是蓝景的。再仔细一看,那些干尸虽然被嵌在墙壁里,形态却不太一样,但从一些微小的地方还是可以判断出,这里面的人全是江景门的修士。
看样子,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这么些年,世人眼中看到的江景门……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连沈崖的神色也忍不住凝重起来。
楚逸凝视着三生莲,莲身渡着一层纯白色的光芒,三片叶子的其中一片正缓缓摇晃着,尚未熄灭的凤炎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点点被那叶片吸入花蕊中。
“这就是三生莲原本的样子么……”一朵没有成精的花,要怎样才能盛开数百年,除非,它吸收了别的生灵的生命之气。
“现在的江景门,其实早已没有活物了是么?”楚逸凝视着颜卿,他看上去十分淡定,可沈崖知道,这是楚逸在盛怒之下才会有的表现。
从他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颜卿头一回做这样的事。
“你用不着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颜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的灵体渐渐扭曲,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被虚空中的黑雾吞噬,幻化出了一团黑影,正是沈崖在重相镜里见到的那个,“若非他们贪念过甚,又怎会有那样的下场?”
百年前,楚逸死于段天成的天穹剑之下,可那些以除魔卫道为名,特意赶来仙门百家的修士却没有因此停止战争。因为当时在仙门百家间有一个传言,迷瘴森林中有一植物,集天地之灵气,以其练功,修为将会一日千里,拥有超然于三界的力量。
“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托梦给了那些门派的掌门,他们就飞蛾扑火地冲了过来。”黑影的嘴角裂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无论过去多少年,但凡涉及到力量的秘辛,生灵们就会趋之若鹜。”
最初,各界想要一统数界的野心,也是源于此。
“正是因为有些人!我族才会覆灭!”笑意骤然消失,黑影尖锐的声音在地室中回响:“就因为我族拥有能承载并释放力量的能力,就要被那些伪君子用来当作献给三生莲的祭品!凭什么!”
沈崖想起先前颜卿跟自己说的关于三生莲的来历,一开始他以为颜卿只是想利用三生莲,可眼下看来……
那个用来作为修士和三生莲之间媒介的人,竟然是颜卿的族人?
楚逸淡淡地看着眼前跳动漂浮的黑影:“你既如此痛恨此莲,当初就该毁了他,而不是利用我和小崖儿,还有成千上万修士的性命来做和那些人同样的事。”
这么说着,楚逸不由得有些庆幸,当初他受了颜卿的蛊惑,在迷瘴森林中滥用凤炎,若非他师父和段天成拼死阻止,只怕自己释放出的火焰都要被三生莲吸了去,要是这样……就没有后来所谓的三界之说了。
“同样的事?”黑影偏了偏头,诡笑道,“我对合并三界、一统天下、羽化登仙这些事统统没有兴趣。”
黑影的眼睛明明就只有两条缝,可当他看向三生莲时,里面却仿佛多了些别的东西:“三界存在一日,纷争就永远不会停止。”
楚逸微微一愣,蹙眉道:“你要毁了三生莲?”
那三生莲的三片叶子彻底交叠在一起时,人、妖、魔三界就会合为一体,如果这时黑影再将三生莲毁去……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你的族人报仇?”楚逸重新燃起凤炎。
“就是”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那你呢?天行君,你以为自己真得是替天行道、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当初也不知是谁为了替自己的爹娘报仇,亲手杀了……”
话音未落,黑影就感觉到一团灼热的火焰向自己迎面袭来。
沈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
“从他的身体里滚开。”掌心里的凤炎散发着不详的光芒,楚逸凝视着沈崖,后者的眼睛由漆黑转为猩红,脸上露出了平时绝不会有的笑容。
“师父……”沈崖轻轻叫了一声,明明知道他被附身了,楚逸还是忍不住僵了一下。不得不说,黑影对于楚逸的弱点了如指掌。那一声“师父”将沈崖心中的脆弱与绝望纤毫毕露传达给了楚逸,这不禁让楚逸开始联想这五十年来沈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在互通心意之后,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围困至死……楚逸扪心自问,如果他是沈崖,莫说是修炼,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会是一个问题。
黑影看出了楚逸的动摇,开始变本加厉起来:“师父已经用凤炎烧死了师祖,现在还想用它烧死我吗?”
沈崖一步步朝楚逸逼近,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可楚逸还是很没出息地沦陷了,他凝视着掌间暗气涌动的凤炎,喃喃道:“不一样……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
“不会?”被黑影俯身的沈崖继续发出诡异的笑声,“师父对师祖那般崇敬,最后还不是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肉体与灵体一同焚尽?”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脑中,楚逸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我不会再被诓骗了,我绝不会……再杀死自己珍视的人。”
那种经历只要有一次,就足以让一个人一辈子都痛不欲生。即使后来再怎么救人,想要赎清自己的罪孽,即使剥皮剔骨,换了一张脸,甚至还带上了面具……当初自己那张弑师后染满鲜血的脸还是无法从楚逸的脑中消失。他甚至,连真正亲近一个人都不敢。
眼看楚逸的情绪就要失控,黑影发出了一阵满足的笑声。在楚逸涣散的视野中,沈崖轻轻捧起了他的脸,他将头凑到楚逸的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师父,你把我害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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