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储翘也不急着下台,他目光扫过台下民众,发现阮怀因这个行为独特之人,于是笑着朝他招手。
阮怀因也在看年储翘,当然晓得自己被召唤了,于是叼着饼,单手撑着台面,翻身上台,步履稳健,不疾不徐走向年储翘。
“先生为何在此停留?”年储翘笑问,一边打开自己那个餐盒,从中拿出一个竹叶饭团递给阮怀因。
阮怀因伸手接过,笑道:“佐政王陛下如此勤政爱民,实乃大众之幸。”轻巧地用恭维话转移话题。
“是民众厚爱本王。”年储翘颔首谦虚道。
“我一向不欠人情,陛下有何想知,可问我。三个问题。”阮怀因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年储翘执筷正准备扎着一颗肉丸来吃,便听到阮怀因这句话,他抬头看向阮怀因,心中一盘算,想此人该是百知才子,才给予自己如此回报。年储翘想了想,笑问:“先生可知攀傀这邪物?”
阮怀因点头,将手指收回一根。
年储翘见他没开玩笑,细细想了,才问出第二个问题:“有何办法可对付攀傀?”
“哄他睡觉。”阮怀因所答非常简单,仅仅四个字,虽面带微笑,年储翘却从他眼神中看到认真,因此觉得这人并未开玩笑。
可是如何才能哄攀傀睡觉?年储翘差点就问了这个问题,但理智将他即将脱口的话拦住了。年储翘想,应该先解决最近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才能找到攀傀。
“我们怎样才能抓住攀傀?我想要能够保证成功的办法。”年储翘不客气地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他们自己过来,用好话和糖果引诱即可。”阮怀因笑着回答。
年储翘突然又觉得这人不靠谱。但他所言并非不可能。
年储翘又抽出饭盒底层,将整个底层递上前,只见饭盒里躺着几个小巧玲珑状似雪团之物,顶上插着两片细柳叶,两颗小赤豆做眼睛。应该是兔子形状的点心。
阮怀因接过饭盒,想了想:“那行,你可以多问三个问题。”
年储翘无奈,一棍子打出三个屁,给一口饭换三个问题,这人该说是有原则呢?还是说他其实很便宜,便宜到饭团和糯果子就能收买?
阮怀因趁着年储翘思考时,捏起兔子点心打算送进嘴里,不小心用力过猛,一道黑褐色从点心尾部喷出,直接射到一旁站着的罗公公身上。
真是看戏也中箭……罗公公无奈,抽出手帕,翘着兰花指给自己擦衣服。
阮怀因含着兔子屁股啾啾吸了一口才看向年储翘。
年储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头正色道:“先生可知攀傀下落?”
阮怀因将兔子塞进嘴里,吃下去了才回答:“他们会回来国都,你们真不急着找。”
“是年英氏带他们回来的?”年储翘问。
阮怀因摇头:“我是知道一些事情,可我不是先知,不会知道以后发生的事。”
“那您怎么知道攀傀会回来?”年储翘被这人套住了,下意识问出口,发现这时他三个问题的机会已经用完,不由有些懊悔。
“他根在这儿。而且,你们已经有人发现攀傀了,当然会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这便是阮怀因的回答。他也说出年储翘还不知道的事,就是他们派出去的人已经知道攀傀下落。可能还未来得及汇报吧。但眼前这人怎能提前得知?年储翘怎么也想不明白。
年储翘越想越多,不禁陷入沉思,双眼即将放空之际,眼看阮怀因要离开,急忙回过神,低头找还有没有可以给他吃的东西。
阮怀因还是拔腿离开,留下一句话顺风飘入年储翘耳中:“您自己吃饱吧,待会儿可是要稍微用点力气,别饿着了。”
国师一整个中午就这样跪在台上,双目无神,仿佛是个假人。
直到人们再次聚集起来观看斩首,他才闭上双眼。
罗公公又给众人念了国师写的忏悔书,但众人并不相信这封书信有何真情实意。忏悔书远没有国师的罪状来得多,很快就念完了。
众人在台下发出嘘声,有人给国师丢了几把香菜,熏得刽子手闭上双眼大吼道:“老子讨厌香菜!你们给我住手!”
有民众巴不得刽子手一刀下去砍不对地方,这样国师也能多挨几刀,于是纷纷举起菜篮子里的香菜,扔得刽子手哇哇大叫却毫无办法。
国师勾起嘴唇,冷笑一声道:“全国上下,胡闹似的,连刽子手都能轻易被草民欺凌,海城国,亡国是必然。”
“就算亡了又怎样!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有民众高呼。
“就是!关你什么事!”
“我们就爱这样的国君、这样的国民、这样的刽子手!”
“国在我在!国亡我亡!”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在场百姓纷纷呐喊“国在我在,国亡我亡”。声势是挺浩大,但真到了国破家亡时,能够兑现誓言的,又有多少人?
佐政王深吸一口气,看不下这闹剧,伸手抽出令牌,往地上一掷:“断!”
刽子手被香菜熏得睁不开眼,但他早已掌握好力度和角度,一刀下去,国师血溅当场,刽子手刀下,又多了一个亡魂。
民众见国师人头落地,纷纷举手欢呼起来,有人举着馒头争先涌上台,伸长了手要用馒头去沾国师的血,被现场官兵死死拦住。
行刑从开始到结束,似乎不过一瞬间。
阮怀因看着国师那双半合的眼,笑了一声。
“他说的对。全国人民和小孩似的,的确容易被大人灭了。人间仙境覆灭时,其状不比地狱惨烈。”阮怀因说完,转身离开启阳门。
但,海城国真是因这些人而灭么?
赵淙荣和阿才在城外落脚,也能听到国师行刑完毕的消息,赵淙荣叹了口气。他心里早有猜测,国师并非不爱国,可能是太爱,才……做出那么多坏事?
“阿才,此时或是冤枉了国师……”赵淙荣知道马后炮最好别放,但他还是忍不住。
阿才笑着,给赵淙荣送上食物,坐下来吃饭,一边吃一边应道:“有何冤枉?国师作恶多端敛财成性贪得无厌,早死早好。”
赵淙荣想起一句话:若一个好人当了一辈子坏人,那他会比一辈子当好人的人更值得尊敬。
人,也总是在事情过后才仔细思考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赵淙荣不否认自己也是如此。思及此,赵淙荣自觉愧疚,便低头安心吃饭,不再言语。
两人吃罢饭,收拾收拾便继续上路。赵淙荣劝阿才歇会儿,阿才却说不累,还问主子要不要洗个澡再走。
赵淙荣不想耽误时间,干脆地摇头拒绝。
与其相反的方向上,臣柳坐在马车里,忽然觉得心中一痛,不禁悲从中来。
国师被斩首的消息不胫而走,即使在国外,她也能隐约听到些传闻。
“师兄……”臣柳睁开眼,一双美目中盈满泪水,眼眶盛不住,终是凝成珠子,滚下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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