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歪着小脑袋朝后面看他,说,“我也要学钢琴。”
“嗯?”
“我也要跟弥额尔哥哥一样好看。”
少年没回答,他看了缪特一眼,墨蓝的瞳孔里因为落入灯光而有着仿佛溢出来的柔光。他双手握住那双肉呼呼的小手,带着它们放到了黑白的琴键上。
那修长的双手带着两只小手一用力,清亮的音符在空旷的大厅之中再一次跳跃起来,伴随着孩子清脆的笑声。
……
……
【一年后】
在一个隐蔽而小巧的花园深处,流水环绕,清澈的池水中开满了雪白的水仙花,那宽大的花瓣上滚动着透明的露珠,随着花朵的摇摆,一下一下滴落水池里。
里面传来好听的叮咚声,那是钢琴的音符在这个小花园上空飞舞的声音。
一曲奏毕,孩子仰起头,浅黑色的柔软发丝下,一双黑葡萄似的水光大眼睛闪闪发亮。孩子仰着小脸看着身边的人,一脸期待,就像是一只摇着小尾巴的小狗狗一般,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把。
而那个这么想着的人自然就这么做了,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孩子毛绒绒的小脑袋。细密的睫毛垂下来,在墨蓝的眸中落下一层柔和的影子,那影子中映着孩子嫩生生的小脸。
“弹得很好。”
弥额尔说,他看着孩子歪着头对他露出的明亮的笑脸,目光越发柔化下来。
小缪特从特地为他订制的高高的凳子上蹦下来,开心地往弥额尔怀中一扑。
“我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他信心满满地说。
这一年以来,他都偷偷地跟着弥额尔哥哥学钢琴。不过,就算开始学了弹琴,他还是更喜欢弥额尔哥哥弹琴的样子,特别喜欢坐在那高高的凳子上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哥哥弹琴。
“……”
弥额尔又揉了揉那软软的黑发,手感很好,令人欲罢不能。
那几乎已经成了习惯,不管是手指间发丝的触感,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还是孩子搂着他对他笑的模样,不过短短的一年,就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乏的习惯。
而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习惯。
“弥额尔哥哥。”
“嗯?”
孩子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快一年了。”
“嗯。”
“……一年了啊……”
“嗯。”弥额尔再次揉了揉那个小脑袋,“一年就学成这样,很不错。”
“我不是要说这个……”
旁敲侧击的孩子看弥额尔似乎真的将那件事给忘了,于是,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脾气了。他就这么鼓着腮帮子,赌气坐在一边不搭理弥额尔了。
看着小鬼那鼓起来而越发圆滚滚的脸蛋,弥额尔的唇角扬了一下,他从后面搂住那孩子,摸了摸头。
“后天。”他说,“不会忘的,后天带你去太空看地球。”
和这孩子的约定他从来不会忘记,刚才故意不说,只是想要逗逗这孩子而已。
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小缪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转过身来,一伸手就搂住了弥额尔的脖子。
“弥额尔哥哥最好~~我最喜欢弥额尔哥哥了!”
少年的凤眼微微眯了一下。
“比爸爸妈妈还喜欢?”
孩子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
他说:“和爸爸妈妈一样喜欢。”
“……狡猾的小鬼。”
弥额尔说,似有一点无奈,又带着十分宠溺。他搂着怀中的孩子,低头亲了亲孩子的眼角。
刚亲了一下,他的眉头就微微一皱,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发烧了?”
他皱着眉问,语气透出严厉。
“一点点而已,昨天已经差不多好了。”
“回家休息。”
“我想再待一会儿……”
“后天还烧就不去了。”
“唉?不要,我回去吃药,明天就会好啦!”
……
一如往日,弥额尔将缪特送回了家的附近,他从未在缪特的父母面前出现过,而由于缪特一直很小心的隐瞒,那对父母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站在茂密树丛的阴影之中,看着那孩子笑容灿烂地对自己摆了摆手,然后向着稍远的屋子跑了过去。他目送缪特跑到屋子门口,大门打开了,一个面容温和可亲的女人俯身搂住了缪特,温柔地亲了一下缪特的额头。
弥额尔将目光收回来,转身打算离去。
突如其来,嘈杂声传来,从他刚刚收回目光的那个方向。
少年下意识回头去看,那一眼看去,他呼吸陡然一顿。
那个刚才还颇有精神的冲他挥手道别笑得明亮的孩子闭着眼倒在女人的怀中,女人半跪在地上搂着突然昏迷的孩子,向来举止优雅的她在这一刻手足无措,一脸慌乱地大喊着什么。
……
……
重病监控病房里,年幼的孩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好几根尖利的针插在他细细的手臂上不同的位置,呼吸器笼罩住他大半的脸,他的脸色是和病房颜色一样的苍白。
病房外面,一对夫妻在焦虑地等待着。女人攥紧了双手,指尖几乎掐进掌心里,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透明的窗子盯着房间里的孩子,脸色几乎是和孩子一样的苍白。男人搂紧了妻子的肩膀,他很用力,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他的妻子力量,可是他的呼吸急促得厉害,暴露出他自己也不安的心情。
终于,病房大门打开,医生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摘下脸上的口罩。
“病因不明,这孩子身体里的器官都有衰竭的迹象,可是查不出衰竭的原因。”医生盯着两人说,“心脏衰竭尤其严重,再这样继续衰竭下去,很可能撑不过一个月,虽然很抱歉,但是请两位做好心理准备。”
“……心里准备?”
女人捂住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什么准备?要做什么准备?”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孩子才九岁……他才九岁啊,他还这么小啊——”
男人紧紧地搂着妻子的肩,支撑住女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他的手指也在发抖,抖得厉害。他张了张嘴,却像是失声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露出痛苦的神色。
在医院里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悲痛,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们会尽力的。”
他只能这样公式化地这样说着,转身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发现,在走廊的拐角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后背靠在墙壁上低头站着。他穿着宽大的连帽衫,帽子将他的头罩住,将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只能看见一缕漆黑的发丝从颊边垂落下来,还有像是雪一般白皙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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