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临死前,火明贤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也要白忧保护答应自己,护洛槡周全,因为那女人直到临死都放不下洛槡。
呵呵。
这究竟是何其残忍的一个父亲!
他从重病在床的火明贤亲口讲述,从被懂事起就被告知是肩负保护火羽万千百姓安危重担国师的自己,实际上火羽的大皇子,一个从出生便被诅咒的皇子。
而他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的母亲则是火羽的皇后,却因难产死了。
相比眼里满是茫然惶恐的洛槡,当时听闻了这席话的白忧倒显得平和淡然许多,许是因为他生来无心,比常人少了二魂七魄,所以他没有震惊,没有难过,没有悲伤,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并很快接受了火明贤告诉他的一切。
那日,火明贤突然问白忧道:“你……杀了……那个国师……?”
“是。”
“呵呵呵呵……咳咳……没想到……居然真让他……算中了……你可知二十多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咳咳咳……”
“不知。”
“这二十多年前的今天啊……是你出生的日子……呵呵……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的……咳咳咳~~~~~甚是吓人……我还记得那天啊……”
黑暗里,看不到火明贤的面目,但是那声音却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二十多年前,火羽的大皇子——白忧出世。
正当先帝下令准备举国同庆的时候,却不料前来给孩子祈福的老国师看完孩子后,直摇头长叹:先帝,新任国师继承人便是这大皇子啊。听了此话的先帝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一现实。要知道,国师为苍生劳碌一生却只有短短数十载寿命,往往不会超过三十年,这叫先帝如何忍心亲眼看自己的孩子去承受如此残酷的事实!
历代国师,从出生那一刻起,都会被下一个诅咒。
那出现在历代新继任国师身上的诅咒不知为何,这一代,竟落在了皇家子嗣中,白忧很不幸被选中。
冥冥之中,仿佛上天早已注定。然而,在很久以前,一个国师的平均寿命其实是数百年,但为何如今会只有短短数十年?
只因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的一场孽缘,国师爱上了鬼族。人鬼相恋,必定殊途。
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国师决意放走鬼族,而岂料那鬼族竟恩将仇报,吸尽国师法力,叫那国师落了个死无葬生之地的惨烈下场。
自那之后,国师的法则变了。
历代新任国师的寿命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而其天生被赋予的法力需用五十年阳寿来换取,因此,他们的寿命都不会超过三十年。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被这样诅咒。
所以老国师会时常告诫白忧道:
所谓脉象,是人之致命弱点,捉鬼师切记不能把它暴露在鬼族眼前!寿命本就不长,切记爱护自己!
人鬼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注定殊途。
人鬼……
每次国师滥用私用了自身法力。都会缩短自己本就不长的寿命。用的越多,减少得越快。
比如雷洛,私自勾结鬼族,便早早魂归了西天。
所以白忧杀了雷洛回来时,先帝会感慨,这一切竟都叫老国师猜了个准!
若当真如此,自己先前屡次对孤鬼大打出手刀剑相向,自己的寿命应该会长出好些年才对。
多几年又能如何呢?
自己记忆中最为和善的宣妃,其实却是最为自私的一个女人,利用零星伪善的母爱将那些苛刻的要求刻进自己记忆深处:一定要保护好皇甫青!一定要保护好白槡!你是国师,保护好皇子、你的弟弟、你的子民,这是你一生都无法摆脱的义务!明白么?!!!
呵呵。
明白会如何?不明白又会如何?白忧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眼下他这早已分崩离析的错乱人生,又能到何处去申诉。
收回了飘渺到天际的思绪,白忧看着看着眼前惹人悲怜的洛槡,定了定嗓,淡淡回道:“没错。瞑幽国主洛郴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真名是洛槡。”
要是洛槡什么时候开始猜忌自己火明槡的身份,还得从先帝得了怪病开始说起,病后先帝讳疾忌医,说什么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如此荒诞之举让洛槡开始怀疑先帝是宁肯一死也要包庇这下毒之人,那么在这宫内会对下毒的人很可能是火明裂。那次他去看先帝,只是随口这么一探,却不料先帝自己说漏了嘴——“槡儿,你大哥他是走火入魔了才会这么做。我本就是个罪人命不久矣,我也无意再苟活,只希望你大哥能就此悔改。他虽不是你的亲哥哥,但你要学会原谅他,切勿取他性命。”
而白忧新婚那夜他和先帝同被火明裂和鬼族抓去时,先帝似乎已预料自己活不过今晚,再三逼迫自己立誓留火明裂性命。绝不弑兄。
而后那夜风波过后,洛槡回宫便开始彻查此事。直至当年照顾过宣妃的老宫女,隐隐证实了此事。
他不信,而后到白府找白忧,恰逢白忧腿伤闭关,不愿见任何人,连特意送去的慰问养身珍品也都被一一退了回来。
直至今日白忧进宫,自己亲耳从他口中证实了这洛槡这一身份。他那平淡却很坚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洛槡原本强撑着的一股气忽然间荡然无存,内心仅存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白忧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终究没去安慰。他知道,出了白府,自己终究是无法为洛槡护住那片无忧无虑的天空。很多事情,他必须要独自承受。
直到房门再度响起,门外传来孤鬼的声音,白忧才发现窗外夜色已深。
长叹了一声,白忧让孤鬼开门进来。临走前,给洛槡留了一番话:“本打算不告诉你的,但既然大执意要知晓,我便告知于你,你既已长大就得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你其实,一切都不曾变过。唯一在变的,是你的心境罢了。瞑幽国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且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别想。准备好两日登基。”
洛槡能听出,白忧那番话里,带着儿时哄他入睡的久违温和。
直至白忧到了宫门口,洛槡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从自己当初离开白府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呵呵。
可笑。
当真可笑。
夜色里,孤鬼抱着人儿慢慢朝宫门口走去,面色深沉,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入冬时分夜里转了凉有些寒,白忧不自觉地朝胸口靠了过来,孤鬼才反应过来:“冷么?”
“不冷。”白忧摇头,身体却又往孤鬼这边靠近了一些。察觉到这一动作,孤鬼抱着的双手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通往宫门的道路两旁,烛火幽然,偶尔刮过一两阵风,带起零星几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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