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_百折不回【完结+番外】(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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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回牙疼地想,能不能换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再聊人生?

  他硬邦邦地说,“所以洛阳不会有事是吗?”

  顾寒声眉心一跳,吸了吸鼻子,“我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不耐烦了?憋着。”

  程回:“哦,你继续。”

  “凡事三思后行,”顾寒声老神在在的,“多琢磨琢磨‘有为’与‘弗有为’背面的深层意义都是什么,我没叫你往下跳过,难道是因为怕你累着么?自然是因为水下有你应对不了的危险。洛阳现而今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猴小子,仗着年轻人血气方刚,被你的话一刺激,没有不乱来的。你们俩,哎,俩小王八蛋,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程回:“就这么束手无策了?”

  顾寒声眼神就那么淡淡地在冰面上扫了一眼,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死也得给我死在外头。”

  这时候,一抹水汽自天边飘来,顾寒声伸手一抓,掌心凝出一份机密报告来。

  “东岳,女娲补天石,审判!”

  程回心里一跳,怪道,“怎么可能?女娲补天石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封在山海关里,东岳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石头?”

  顾寒声漠然看了看,手指用力,把这份报告攒成了齑粉,不出声地比个口型,“嘘,我倒要看看这老头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事情来得突兀。

  顾寒声凝神想了想,没想出个眉目来。

  《九州志》里记载,九州始祖深恐遗患无穷,便将当年大圣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石多余的废料,悉数封进了山海关里。千百年来,不死心的人们翻遍了九州每一块土地,连祖坟都掘了个三尺深,都没能找到女娲石的影子。东岳手里的女娲石,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他就无所畏惧;但如果是假的,那真要另当别论。

  以东岳那把老骨头的硬脾气,既然从一开始对他身为九州长一事颇有微词,一开始就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相抗衡,在这节骨眼下,传出他要审判自己的消息,确实要说无可厚非。

  这老臣的一片赤胆忠心,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人不错,将来留给洛阳,倒是个好帮手。

  但有些地方,他又觉得十分不对劲。

  许多事情从前往后捋一遍,环环相扣的某种巧合,精确得似是人为,瞧不出一点可以称得上是破绽的地方。

  就比如说,前脚洛阳蒙难,后脚东岳预备发难,这两件事难道是凑巧的吗?

  这时候,顾寒声突然看见白玫在林邠看不见的地方,小幅度地重复画着一个字,“素”。

  素?什么素?

  刘素!

  白玫想表达什么意思?刘素什么?刘素干了什么?

  他心中一凛,“刘素,通风报信。”

  顾寒声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东岳真可谓滴水不漏老奸巨猾了。

  他眼光一转,就毫不掩饰地转到林邠头上去了。

  林邠虽说心狠手辣,但他的脾气又十分古怪,仗着自己是个金刚不坏之身,有种目中无人的傲气,搞起作奸犯科这一类的事情来也是光明磊落。

  此人坏得算是表里如一,坏得还算有节操。

  他心里啧啧两声,十分诡异地生发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林邠身边暗藏了多少杀机,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

  魑魅魍魉四鬼中,高越皮里阳秋,明修栈道,暗里还不知作何打算,只消白玫动一动手指、笑一笑,他就真能倒戈策反;白玫代替程回,一直潜在林邠的身边做个探子,林邠对此有可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屑一顾;现在,刘素又有可能是个笑面虎,做最坏的猜想,刘素极有可能是东岳按在林邠周围的钉子。

  算来算去,真正对他死心塌地的,倒只有一个直眉楞眼的王茗了。

  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把林邠身边的一个个都琢磨了个底朝天,顿时觉得林邠身处虎穴龙潭。

  此人一身胆气,当此孑然一身,倘果遇千军万马,除了操戈而上,别无他法。

  “是条汉子。”

  林邠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牵起嘴角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五月初九,鄙人在山海关,恭候州长大驾,告辞。”

  五月初九,顾寒声自然清楚这是什么日子,这是澹台千阳的生日。

  “你先回去,这交给我,”顾寒声对程回说,“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他眯眼,深思熟虑了一番,“跟洛阳买个唇膏或者眼霜什么的,记住,不要对的,只要贵的——熊孩子跟我这叨叨得有阵子了。”

  程回倔劲儿上来了,“我不走,我没亲眼看见他上来,我就不走。”

  顾寒声没忍住,在他屁股上赏了一脚,“看给你谱儿大的,怎么这么事儿呢,走走走,烦人!”

  程回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交到他的手心,“我错了,下次不乱来了。你、你……你把眼泪快擦擦干净吧,我这就走。”

  顾寒声一愣,面上挂不住,背过身去,掩饰尴尬似的轻咳两声,低低道,“多谢。”

  天池是个劫难,九州令和平沙杖加在一起的力量都不足以和它抗衡,如今洛阳深陷其中,会遭一番什么样的磨难,恐怕九州老祖宗来了也解释不清楚,凶多吉少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一手在脸上一抹,果真是一脸泪,什么时候流的都不知道。

  程回并不敢真的就走,只是离开的远了些,死心眼地守在四周。

  远远地看过去,顾寒声的身形就凝成了一道笔直的线。

  然后,程回的脸色瞬间变了——顾寒声再次请出了“七色军”!

  程回慌得手忙脚乱,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眼看东岳居心叵测,在这褃节儿上,谁出事都行,就顾寒声,他不能有任何差池。

  程回疯狂地叫道,“你疯了吗?!”

  嗓子都劈了。

  他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窜出去,试图阻止顾寒声这样做。

  已经为时已晚了,顾寒声的四面八方,从半空里析出了层层叠叠披坚执锐的士兵,山呼海啸一般连绵不绝。这股强大的士气几乎具体出了形状,把程回狠狠弹飞了出去。

  霎时间,天地间一派飞沙走石,天色晦暗下来,空中充斥着断如碎玉的声响。

  顾寒声的脸色白到极致,只在双唇紧抿的地方露出一丝尖锐的血红来。他额角的冷汗滑下来,打湿了眉睫,叫这张脸莫名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他的身形几晃,摇摇欲坠,要狠狠咬着牙关,才不致被这“七色军”的阵法所激起的反噬的力量撕成碎片。

  没多会儿,他就到了强弩之末。

  “诸将听令,”顾寒声用声音不大、但不容抗拒的口吻说,“把天池给我掀了。”

  所有的各色军的千夫长都面面相觑。

  这些活在传奇里的士卒们早已心有灵犀,连眼神交流都不用,就可以明了彼此心中所想,只听许多道苍老的声音合成一股,声调一致道,“天池乃是我九州上万万年圣贤魂归之处,何罪之有?还望我主三思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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