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大部分都是贺岁片,洛阳选了一片放映时间最长的片子,反正顾寒声也看不懂,他也不爱看,俩人就当过个节,意思意思罢了。
电影开始不到五分钟,顾寒声头一歪,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洛阳都气笑了,哦,合着你约我看电影,我买的票,我买的爆米花,我还负责给你讲情节?
洛阳牵着他的手,十指交叉着插在自己衣兜里,开始消灭那一大桶爆米花。
电影放到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整个电影屏幕的画风突然变了,原本以大红为背景的吉祥色,没有丝毫过渡地跳转成了一片死灰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角、还有灰色的乞儿,像是谍战片的镜头。
洛阳眨眨眼,下意识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大家都在笑。
等洛阳再注意到屏幕时,那死灰色的布幕上缓缓闪出两行字,“想知道巫祝在什么地方吗?不要惊动任何人,按照我的指示走。”
洛阳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这时候,欢笑的声音逐渐远去,所有的音响汇合成一股,似乎冲着他耳朵在震:“巫祝、巫祝、巫祝……”
什么人拉着他胳膊猛然一震,洛阳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顾寒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大家都笑得上不来气儿,就你,跟大晴天见鬼似的。”
洛阳急切地抓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个什么,那个古怪的声音又紧随其后,“看来你不想知道巫祝在哪里,哦,忘了告诉你了,那个姓江的小美人,昨天夜里死掉了——”
“不好意思,”洛阳飞快弯腰起身,从口袋里掏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知道车停在哪里吧?电影太无聊你就回家去睡,我临时有个事等回头跟你讲。”
说完,就跟追魂儿似的走了,围巾都落在座位上没戴。
顾寒声坐下来,等着洛阳转出了大厅门,手在扶手上一拍,冷冷道,“滚出来!”
整个大厅像被什么人按了暂停键,银幕上的画面静止下来,可乐在透明吸管里的流动也被凝注不动。
时间和空间都暂停了。
银幕上闪出一片白光,白光渐退,有个浑身带花香的男人飘飘然从荧幕里走了出来。他极为友好地笑了笑,“贵人多忘事,大人还记得我吧?不周山一别,眨眼就半年了呢。”
“你不是那妖娆的反派么?”顾寒声一起身,抓起洛阳的围巾围到自己脖子上,“调虎离山,把洛阳支开,不会是为了跟我叙旧的吧?”
他长腿一伸,一脚踩在前排座位上,再一迈脚,整个人已经跨进了画面中。
百花香十分识趣地退回来,大厅里被中断的动作就重新开始了,除了少了两个人,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合作一把怎么样?”百花香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和鬼宗的五月初九之约。我想要林邠身上的罪恶,正好,你也要他死,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百花香来和人谈合作的语气十分霸道,似乎认准了顾寒声一定会和他联手。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顾寒声说,“会认为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百花香并不着急,他脸上有一种空穴来风似的胸有成竹,叫他看上去十分欠扁,“你会答应的。你不知道洛阳瞒了你多少秘密,可我知道,我知道洛阳的真实身份,我还知道……你渐渐衰弱,并不全是因为召唤七色军,而是因为洛阳逐渐和山海关内的功过石产生了某种联系,你马上将不属于这里,你知道自己大限要到了,北海若对你已经无能为力了,所以才回他北海了,是不是?还有,背后的那半枚‘三昧真火的火种’,滋味如何?”
顾寒声瞳孔骤缩,以他为圆心的空间里倏地激起一股杀气——然而他最后只是耸耸肩。
“洛阳的真实身份,”他顿了顿,全身心几乎都绕在这几个字眼上,“你怎么知道?”
百花香:“洛阳当然不会告诉你,他从阴阳石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无所不知的小矮人,眼下那小矮人在我手里,我自然有办法叫他开口。”
顾寒声攥紧了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百花香等了等,接着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身上的火种会把你煎熬致死的。”
顾寒声垂下眼皮,低低笑了,“很好,你什么都知道。总也该知道,林邠是个不死之身,就凭你我二人合作,就能杀了他?”
“自然不是,”百花香飞快道,“林邠乃是罪恶的化身,当然刀枪不入,要杀死他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至善’,用至善攻击至奸,他还有活路吗?”
顾寒声:“这算盘打不响,天下四至,至善、至恶、至阴、至阳,没有胜负,只能相互并存,相互抗衡。”
“不错,”百花香笑吟吟的,“但倘若我有这东西呢?”他说着,摊平手掌,掌心里化出一枚毫不起眼的石头,上下抛了抛,“只要能引得林邠的至奸之体无暇他顾,吸星盘就能转移他全部的罪恶到我的身上。只可惜我并没能找到天下间至善的人,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只有你的眼里容不下丝毫的罪恶不是吗?”
顾寒声盯着那石头看了两三秒,态度渐渐地和缓下来,“想让我帮你可以,我得提个条件。”
百花香哈哈一笑,“别说一个,就是千百个,但说无妨。”
“吸星盘原是温故里前辈闲来无聊锻造出来的东西,其本意乃是汇聚天下良善。后来澹台老洲长盗走了吸星盘,老洲长身死关内,吸星盘就此下落不明,后来再次出现的时候,吸星盘就变成了此时你抓在手里的一个秽物——我想知道这之间的来龙去脉。”
“陈芝麻烂谷子的经年往事,”百花香眯起眼,“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寒声略一颔首,“愿闻其详。”
百花香微笑的模样倏地僵住,精致的脸上,那面皮忽而寸寸剥脱,露出一张霉烂的脸,颇像生化危机的群演,“当年澹台千山用吸星盘强行消走了数十万魂魄的功德,我就是那十万魂魄之一。”
他那张稀巴烂的脸开始狞笑,莹绿裹黑的面颊向两边扯开,露出一口污秽的黑牙,分叉的舌头时不时耷拉出牙关,露出一副狰狞的丑相。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可他就算再死一万次,也根本不能抵消我心头之恨。我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他所赐。我招谁惹谁了?生前恨不能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到地府里清算功德,一生在世七十二年,把功德簿上我的名字对应的空白填写得满满当当,可他就那么伸手一拂,我所有的一切,全都给毁了。”
他依旧在笑,字字句句都是带血的控诉,可是他看上去一脸的没心没肺。
顾寒声轻笑了一声,拖着嗓子“哦”了一声,“原来你是对自己被无缘无故转移走的功德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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