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箱子转身欲走,不料那柄扇子自己跳了起来,像个怕被家长丢弃的小孩子一样,紧紧跟在他屁股后头。扇子精在他身后左看右看,似乎在对比左右衣服的口袋哪个更温暖舒适适宜扇类居住。它对比来对比去,最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这两边的小口袋,一跃,跳进了洛阳连帽衫后的大帽子里,这才消停了。
洛阳:“……”
这年头,还能有一件不成精的正常东西吗?!他是不是因为太作,被流放到了异度空间了啊?
开车回到家里,稀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今儿换程回掌勺,没看见顾寒声的人影。活宝似乎被谁罚站了,正一脸痴呆地贴着墙角乖乖地站着,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委屈指数爆表,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洛阳丢了手里的箱子,调高嗓门喊了它一声:“宝儿!”
活宝被吓了一跳,瓜子脸猛地转过来,浑身狠狠地战栗了一下,才从呆若木鸡的静止状态里缓过来。然后,洛阳看见活宝,双腿交替,人模人样地走了过来。
长了这么大,头一次知道袋鼠居然还能“一二一”。
洛阳不知所措地眨眨眼,“你把活宝怎么了?”
程回轻飘飘地:“姓顾的在客厅看鬼片儿,非要拉着活宝一起看。”
洛阳今日被红衣女鬼和娃娃脸强势安利了一波“地府夭园一日游”,还被迫偷听到了许多不成章句的细碎墙角,心里本来就是拒绝的,还有一些些不痛快,只是找不到一个出口发作一番,眼下一听到顾寒声又枉顾“它鼠”意愿地放肆胡来,瞬间小宇宙爆炸,冷声冷气道:“姓顾的人呢?死哪儿去了?”
程回个贱人事不关己地用锅铲指指书房,“我把他赶书房看去了。”
踩了别人一脚,还给自己身上抹了一把金,洛阳心说这个也不什么好鸟。
他憋着一肚子内伤,极不冷静地一脚踹开书房门——
对面墙上,投影的画面正趴着一个红衣女鬼,该女鬼一脸血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眼珠翻白,正面着门口,鬼气森森地说:“去死吧!”话音将落,浴缸上迸出许多裂纹,霍然破裂,缸里的水鲜红似血。
书房内的家庭影院十分先进,显示屏像素分辨率逼近国内一线影院IMAX屏,音响是环绕立体声,看恐怖片的效果当得起一声“身临其境”。
洛阳一下就想起了快要吧自己埋进去的血池,心脏猛地一窒,一天涓滴未尽的虚胃开始作祟,胃液混合胆汁一起往外翻,他一弯腰,“哇”地吐了。
顾寒声一回头,立即回手关了投影仪,一手扶着沙发背跳过来,强行把他搀到外面走廊里,一手在他脊背上上下顺,“难怪你程哥把我踢书房来了。”
洛阳攒了一天的恐惧到得眼下,被这个画面一激,全都跳了出来。他看着脚下铺着的枣红色地毯,本能地闭眼睛,全身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似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整天都有了那些匪夷所思的“奇遇”,并且似乎都拜这人所赐。
他抓着顾寒声的胳膊站稳,当时真是盛气凌人,气得恨不能原地爆炸,但他一抬头,立时发现顾寒声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嘴唇发青,并且他握着他胳膊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冷,顿时舌头打结,脱口而出:“你自己也不禁吓,还看鬼片。”
然后他说完,就想狠狠抽自己两耳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看看鬼片陶冶陶冶高尚道德情操,培养培养影视文学素养,跟你丫有半毛钱关系。
顾寒声一眼就看见他额角那条长血痕,皱眉道:“辞个职还辞得破了相怎的?”
洛阳就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贱人贱,他真是个外貌协会的骨灰级会员,美人蹙眉来嘘寒问暖,天大的不是都可以一笔勾销,他一时色迷心窍,说:“传说我可能是个什么什么少主,我对别的也没太大兴趣,我就问你一句话,倘若我真是少主,跟你搞对象,是不是算老子和儿子乱伦啊?”
顾寒声:“……”
洛阳忽然不笑了,一点一点凑过来,至彼此呼吸可闻。他舔舔嘴角,小心翼翼地在顾寒声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蓦地心里发凉,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莫名其妙地晕了。
顾寒声一手抄住他,抿抿嘴角,心情略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剧透,非父子文
第14章 四岳
顾寒声安顿好洛阳,右手在他额角至发际线轻轻一抓,乌黑的鬼气幽幽冒出来,顷刻蒸发。起身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在洛阳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心说混帐东西,成天好吃好喝伺候你,就是为了让你泡我的?
但到底没舍得真打,就轻轻摸了一把。
他替洛阳盖好被子,一眼看到他的魂魄上,在心口的位置,三毒之气的印记还剩下一个浅浅的痕迹。这是洛阳在尘世间的第十世轮回。第一世,洛阳心口的三毒印嫣红发黑,每轮回一世,三毒印就要浅一点,到第十世,已经浅得只有个朦胧的影子了。
但还不够,倘若这一世他的魂魄没能尽数洗涤干净,那么这七百年来的所有一切都不啻于一场竹篮打水,毫无意义可言。
在他的六魂七魄中,外来三魂精力充沛,洛阳自己本身的三魂七魄也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不再如此前那样昏昏入睡。沉睡的魂魄一旦稍趋复苏,就会渐渐脱离他的控制,难怪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察知洛阳的具体位置。
要出门的时候,一缕淡淡的异香顿生,清幽似有痕迹。
顾寒声一手做诀,那缕异香瞬间凝成一线,在洛阳房间的天花板上自发写出一行字——洛阳,夭园,王茗,玖归。
他心里微沉,闪身到书房里,忍不住骂了声天爷。
书房里,屏幕上的女鬼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周荒山。
水脉断尽的荒山上依旧光秃一片,而原先连绵不断的山脊上十分突兀地横插着一柄板斧,一斧斩断了山势起伏走势,自板斧斩断处,山气外泄,断口赭红,已经开始有毒虫顺着断口向山体内爬行。
程回:“山脉也断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顾寒声没吭气儿,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里,半晌才幽幽地长吐了口气,顷刻间换了一副脸色,愁容满面:“郁闷死算了。”
程回颇有诚意地“呵呵”冷笑两声,全当顾寒声在放屁,丝毫没往心里去——顾寒声刚上任那一百年,混得最为稀烂的时候,三界六道被有心人煽动,几乎要拧成一股绳合起来造他的反,他满身是伤地躲在昆仑山上避风头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半句怨言,眼下风平浪静、万事向好,这时候他倒开始长吁短叹地发起愁来,只有一个解释,他攒了一肚子牢骚亟待发泄,至于这些牢骚来自于何处,多半都是从洛阳那儿来的。顾寒声他么,纯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里那个太监的扮演者。
顾寒声:“你们四岳的例会什么时候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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