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吗?洛阳,你是洛神婆吗?喝点儿稀奇古怪的水人就不生病啦?”他心里问自己,“管他的,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束手无策强。”
洛神婆主意已定,当机立断地转身。
他心里煨了一团小火,走路的时候脚下居然带风了,手长脚长的少年人几乎算是夺门而出,四肢争先恐后地要一马当先,于是转出盥洗室的门口,迎面跟清洁大妈的清洁车撞了个鸡飞狗跳。
“我的新毛衣!”洛阳一声惨叫,“你眼睛夹在胳肢窝下的么!”
他一抬头,迎面撞上一对血红的眼睛,对方整张脸都压在鸭舌帽和一副大号的医用口罩下,只有那双眼睛,没有黑白色,全然是一片红,似乎溢满了鲜血。
洛阳瞳孔一缩,突然浑身力气飞快流失,手脚一软,连眼皮子也支撑不住似的耷拉下来,沿着墙面就滑到了地上,完全昏迷前,只感觉一双手十分粗暴地把自己拉起来,跟扛麻袋似的扛到肩上,被人头冲下地扛走了。
浑浑噩噩间似乎来到一个分外冰凉的地方,有人在他太阳穴上轻弹了一把,那人平平板板地说:“死过来,我没多少功夫够你耽搁。”
太阳穴上那一弹仿佛力大无穷,洛阳一激灵,猛地一挺身,头撞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睁开眼,是一片黑暗。
渐渐地,一个人在他眼前一晕一晕地染出渐次的光晕来——竟然是素面黑发的澹台千阳。
那一缕魂魄近在咫尺,洛阳一掀眼皮,似乎都能和对方的眼皮打个架。他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个不速之客纯是贴在他上方的什么平面上,他俩所在的空间十分狭小,上下之距似乎还不到一臂。
孤魂野鬼似的飘荡久了,他那一张死人脸越发没有颜色,其实也还是唇红齿白,只是那唇红齿白都仿似被掩在一层风霜这下,看上去分外冰凉。
那眼角眉梢里都是一副“全天下都欠我一个亿”的讨债模样。
洛阳重新躺下去,和对方拉开了点儿安全距离——骤然发现,这层距离也还是近得要人想入非非——洛阳觉得自己得拿出点儿“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就清了清嗓子,说:“好挤啊,这是什么地方?你找我什么事?”
“太平间的焚尸炉,”千阳面无表情地回道。
洛阳:“……”
早已耳闻千阳不是个善茬,但到底是洛阳他自己的一魂,护短嘛,再苛责也苛责不到哪里去,但是眼下设身处地地正面交锋了,洛阳真想扇自己一耳光——你以前怎么那么混蛋。
“你是我的,我来找你,你说有什么事?”
那团柔光也还是太暗了,洛阳一看他的脸,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鸡皮疙瘩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放屁,谁是谁的?”
千阳周身似乎沉了股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沉静,把洛阳的话当耳旁风,似乎眼前这副身体仅仅只是他的一个容身之处,而不是天长地久的一个归宿,因此十分霸道而不友好。
他的残魂突然开始一点一点往下降,越靠近洛阳,身上的柔光便越发耀眼。
洛阳感觉有什么东西撕裂了他的皮肤,一些阴冷的物质不由分说地往他的身体里钻,他本能地开始挣扎,但他的拳打脚踢都仿似落进了一团棉花里,要么就全然碰壁,只疼到了自己。
时间越是拉长,他的脑子开始犯糊涂,一团乱七八糟的画面和零星的片段开始强行霸占他的思维,他的双眼蓦地睁大,白皙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填鸭一般被人捏着脖子塞了很多东西。
他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顾影自怜地十分悲伤。
哭哭笑笑的趋势越发强烈,他快要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更糟糕的是,在这副失控了的躯体下,他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些视如命根一般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什么呢?
他还在哭哭笑笑,可是哭哭笑笑的能力正在一点点退化!
喜怒的能力、爱恨的能力,凡是与七情六欲相关的能力都在一点点逐渐丧失,如同釜底抽薪一般,正在被人融化掉。
有一个声音拼命在他耳边歇斯底里地呐喊:“从你出生那一刻起,你就死了,死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一瞬间,在那些残存的画面里突然闪过一帧——他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赤脚淌过一片血肉模糊的战场,俯身在一个半躺在血泊里的人身边下跪,抿得极薄的嘴唇几开几合,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伸出双手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抱了起来。
这么眼熟,这么难忘,几乎在一瞬间又重新唤回了所有死去的情感。
不知从哪里抓到一把力气,洛阳突然拼命大喊:“等等!”
第37章 陈年往事
顾寒声前脚刚才进家门,一个黑乎乎的小玩意儿迎面砸过来,他微一闪身,避开了这一击,抬眼一看——
石典手里拿了根大棍子靠在沙发背上,面目沉沉,活似一个死了丈夫的老寡妇。
由玄关到客厅还差了一个小台阶,石典又是个不打折扣的糙汉,居高临下地那么一站,摆明了“不给爷打个招呼就把脏水往爷身上泼的下场就是一顿毒打”。
石典鼻子哼气:“全靠自觉。”
“全靠你妈,”顾寒声先是横眉冷对,一步跨过去,顺手就把石典按在沙发上,竖起食指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摇了摇,突然就变了一副媚眼如丝,“少猪鼻子插葱装象了,全天下的狗都知道你想给我生猴子,你舍得打我?”
——说法冠冕堂皇,看上去分明是他十分想和别人有一腿。
石典对此番空穴来风的污蔑报以邪魅一笑,高高举起大棍子,劈头盖脸地往下砸。
大活宝恰好从二楼仓库里偷吃回来,挺着个七月孕肚蹦跶出来要去消食儿,此畜生堪称是个巨鼠,随意低头往一楼客厅一看,顿时惊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立马都忘了自己还是一只袋鼠,容量过小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非礼勿视”,于是十分敏捷地用前爪挡住了自己那一对星星眼。
二活宝悄咪咪地爬出育儿袋,用两条前肢把自己那副胆固醇超标的肥胖身体悬挂在育儿袋的边缘,三角脑袋先往上看,只见自己的寄主做了一个“无眼看”的奇怪动作。
它的脑容量更是不值一提,立即饶有兴趣地依样画葫芦,也抬起前爪要挡住自己的豆豆眼。
它的前肢长度比起它那感人的脑容量来,更是可以忽略不计,遮得住眼睛,就挂不住育儿袋。于是,二活宝“吧唧”一声,又屁滚尿流地原路掉下去了。
此蠢货在育儿袋里摔了个鼻青脸肿,它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灵光一闪,得出一个石破惊天的结论——大活宝也要掉进来啦。
它想:“要是大活宝跌进来,要伸出哪条腿去接住它呢?”
叮!有了!四腿并用!
在大活宝的眼里,楼下那一对人形畜生简直太没有廉耻了,主人怎么能骑在客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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