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程回看见了洛阳身上那股剑拔弩张的攻击力,那些攻击力仿佛形成实质,把程回愣是逼得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那一瞬间之后,他再看过去时,洛阳就又变成了那个温柔无害的小畜生,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他的错觉。
“那什么……就……没听到……”
程回迅速冷静地打破了他的天真,“时间挺长的。”
“……”洛阳发觉这世上静还有能让他头疼的人,他张了张嘴,发现脸皮这种东西,真是谁要谁尴尬。
他权衡了一两秒,一挑眉,说:“要听现场版吗?”
“……”程回说,“说事。”
洛阳鼻子哼了一声,带着一种“我没下限我骄傲”的莫名的优越感,纡尊降贵地开口说,“我就问你,顾寒声他以前……以前受过什么伤害么?情伤什么的?”
程回按部就班地理解了一番,单单对“情伤”这俩字上了心,一张嘴就把顾寒声的老本兜了个底,“你说搞对象啊?他早些年背井离乡,被人追在屁股后头喊打喊杀,好容易拿住了那把烫手的权杖,屁股都还没在王位上坐热呢,四境之内要掐死老洲长的余孽的瘪犊子们就此起彼伏了,按下葫芦浮起瓢地把这些乌烟瘴气的王八蛋们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嘿,还没歇口气儿呢,被自己窝里的草缠住了短尾巴——祖宗,您可行行好吧,你说他搞对象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人身侮辱。”
程回有气,说话未免夹枪带棒,飞沙走石地糊了洛阳一脸。
洛阳喉结上下动了动,想到了什么,心想那可能就是……那人还没做好有个情人的思想准备?
他反复想了想,心里忍不住有点开心,因为这样一来,至少证明那人都已经将他放在他的未来之内了——在正式确定下来之前,他可能还需要犹豫一段时间。
洛阳这么想着,瞬间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拟了个初步方案:没有别的,就是展示男神魅力。
程回一看他这个眉飞色舞的嘚瑟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隐忍的怒气呼之欲出,只在微微跳跃的额角青筋上露了一丝端倪。
他有点克制地说:“你昏迷的时候,神农来看你时,说……”
洛阳一挥手打断他,“……说我心有执念,我都听见了。”
程回像看一个缺心眼儿的孩子那样打量他,“我以为你并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之间的利害,你身上的‘三毒’不能再攒了,假以时日,它会吞噬掉你的生命——神农已经明确说明,‘三毒’就植根在你的执念里。”
洛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不就是想让我离他远点儿么?”
程回一挑眉,不置可否——他就是这个意思。
洛阳偏头,轻飘飘地说,“你是他的形象代言人么?”
——委婉地点出程回狗拿耗子的一番劝告。
程回:“那倒不是,可能单纯想找你茬?”
洛阳无话可说,决定要走了。
“等等,”程回一手插兜逐渐靠近,“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你觉得别扭、不舒服的地方么?”
洛阳沉思半晌,“有,脑仁疼,被顾渣渣拒绝得脑仁疼。”
程回冷笑着抱胸,看着他信口雌黄地胡说八道。
洛阳肚子里一边七嘴八舌地腹诽,一边认命地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这里,似乎有一只毒蚊子,没日没夜地吸你的脑脊液,说疼也不疼,说不疼吧,又怪煎熬。”
程回:“你又没有察觉到你对我有杀心?”
洛阳心说这纯属屎盆子乱扣,简直放屁,他不以为然地扫了程回一眼,觉得这些万儿八千年地活在世上的老男人真是戏精,随后反驳道,“我杀你?我吃饱了撑的?”
程回眯起眼,挑衅地望进他的眼里。
只是一瞬间,一阵快到让人无法察觉的凛冽的风从他耳边擦过来,眨眼间,他人就被狠狠压制在墙上。
冰凉的墙面上,穿墙而过的声波犹如实质,经过程回的头颅的固体传导,一波一波地顺着洛阳压制在程回肩膀上的掌心传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洛阳眼底染上一层淡淡的血红,眉心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字符的印记。
程回吃力地回头一望,嘴角掀起一阵讥诮的嘲讽,仿佛在说,“你果然是吃饱了撑的。”
如今的洛阳,根本不是程回的对手,可是他竟然能在瞬息之间把程回掀翻在墙上,快得连程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洛阳如同抓了闪电一般,被刺得一痛,一脸茫然地松开手。
程回:“你怎么说?”
洛阳眨眨眼,说,“正当防卫。”
程回直言不讳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可能我对你有过杀心,你潜意识里的戒备和警惕遭人利用,迫使你也对我有了杀心。”
“扯淡,”洛阳说,“我是偷了你老婆还是睡了你闺女?你想杀了我?”
程回回以沉默。
洛阳的记忆恢复得七八成,只是澹台千阳那一缕魂魄所能承载的记忆太过单薄,只有和林邠的恩怨纠葛过于浓墨重彩,他飞快地在前世今生里的记忆里搜摸了一阵,只记得程回几次三番以“不共戴天之仇”教训过他,但实在想不起来这个血海深仇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无所畏惧地回望,掀起嘴皮子,“污蔑。”
程回被他那一身无所谓的无赖模样一激,出手如电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平素情绪恹恹的眼底似乎汇聚了一团暴风雨,呼啸着夺眶而出。
肺泡噼里啪啦炸得如同过节放鞭炮,程回全身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嘴唇微掀,却没有任何声音。
洛阳被他拉得一趔趄,心头一抔老血不听指挥地涌上脑门儿,一把攥住了程回拉着他的手。
他不近人情到冷血的地步,偏薄的嘴唇上拉出一线锐利的冷笑,不似平时。
程回面有痛色,断断续续地说,“昆山天池的池底,有一朵九叶莲……就是你的罪证。”
恰在此时,白玫在暗夜的遮掩下悄悄潜回了这个遗世独立的海滨别墅。她轻飘飘地落在程回卧室窗外的阳台上,姣好的眉目染上一层烟色,内心一片宁静。紧接着,在她手扶着的位置,栏杆上肉眼可见地镀上一层冰花,诡异又妖娆——
她凝神去看,愣了一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不是由于天气严寒而造成的水汽的凝结,而是一个人开始散掉的修为。
她闪身入户,失控地尖声叫道,“阿回!”
“你干什么?!”白玫横眉冷对,一手分花拂柳一样推开洛阳。
她这一嗓子,把那头的顾寒声从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唤醒,他来的时候,左右脚的拖鞋都是颠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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