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_[日]京极夏彦【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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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觉得光是听到就够头痛了。恐怖的入谷的鬼子母神。」

  木场引用了蜀山人的双关语。但是,他本人连蜀山人的蜀字都不认得。

  [呵,怎么说佛祖都是在教导人母爱,所以,才成了善神嘛!]

  「不,那是不对的。诃梨帝母原本就是善神,即使作为授子、育子之守护神的也广受信仰。现在还有『天母』啦『母子爱』啦什么的别称,读了《南海寄归内法传》什么的,也是这么写着。换句话说,她的性格在与佛教相遇前、后也都首尾一贯,没有改变。」

  京极堂一一地提到出处,甭提木场了,连我也没听说过那样的书。

  「嘿,是好或不好,究竟是哪一种呀?」

  木场愈来愈混乱似的,煞有介事地,泄了气。但是,京极堂宛如柳树迎风的模样,步调不乱轻描淡写地说道:

  「两种都是吧。而且,从佛教的本源来看,大体上,拥有情爱会妨碍悟性。佛祖并没有告诫这样的事。」

  「那是怎么回事?」

  木场和我异口同声地出声。

  「说起来,佛教就是在讲应该舍弃『爱』这个观念,因为『爱』可换说成是『执着』。舍弃所有的执着是前住如来的道路唯一的解脱。所以,把诃梨帝母的教训,解释为要人舍弃对孩子的执着也说不定。舍弃一切、皈依佛道的话,所有的罪业可以灭却,而且能够开悟……换句话说,就是亲莺(译注:一一七三--一二六二年,日本镰仓初期的僧,净土真宗的始祖)所说的境界,『善人亦可成佛,何况是恶人』!」

  我把手中的杂志放在榻榻米上,不由得插了嘴:

  「这么说来佛教是否定人性的喽。如果如你所说,刚才那个猴子的话题,不就接近开悟之道了吗?」

  「对了!」

  京极堂很干脆地答道:

  「野兽由于不彷徨,所以也许更接近开悟的路。但野兽无法成佛。野兽不能舍弃之为野兽这个事实。不舍弃对生的执着就无法开悟。换句话说,原来,佛教之真意并非否定人性,而是超越人性,这么说比较正确。」

  「那么,佛教就像是对着咱们说去死吧!」

  我感到非常空虚。当然,之所以会这样,并非仅是母子鬼神的关系。

  「并非是那么刹那性的事。嗯,每人接受的方法不一样。为了像你这样的俗人,佛教终于完成了从小乘到大乘的变貌。在日本的鬼子母神信仰,与其说是佛教,不如说是以原本的婆罗门教的含意广布于世,来得恰当。结果,鬼子母神……诃梨帝母完全不愿舍弃执着,到现在还爱着孩子。所以才会吸引了许多信仰者。对了,日莲圣人(译注:一二二二--一二八二年,镰仓时代的僧,日莲宗始祖)也好像信仰着鬼子母神,那里……法明寺是日莲宗吧?」

  「就是那里!」

  木场苏醒了似的,大声说道:

  「就是那座法明寺啦。俺不是为了听印度的鬼子母神来的,我是来打听那个在杂司谷的法明寺的。喂,你们到底卷进了啥事啦?」

  木场半强迫的把话题拉回本题。木场是刑警。我对于谈事件的全貌带着几方抵抗。但是,情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已无法后退。我把这两三天发生的事情脉络,有一搭没一搭口齿不清地说着。然而,木场倒很不相称地是个擅长聆听的人,因此,我比说给榎木津或京极堂听时,还要能够更得要领地将事件与搜查的全貌和盘托出。

  「哼!」

  木场在我说完后的同时,发出鼻音,说道:

  「我就觉得那家医院很可疑,盖子打开一看,果然看起来像鬼魅魍魉的医院。」

  「你说得太过份了。的确并非没有犯罪的嫌疑,可是……」

  「嘿,关口,你没有辩解的必要唷!怀疑是无罪的。不过,在真正的凶手没抓到以前,每一个人都是嫌疑犯。不过,不管是榎木津还是你,外行人的想法毕竟摸不着边际。」

  木场抽出插在裤子后面口袋的扇子,啪啪地开始扇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犯罪搜查专家木场警官,你从刚才假冒的侦探嘴里,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京极堂用一种听不出是煽动,还是轻视的语气,带着捣乱的语气说道。

  「真讨庆--」

  木场交换了一下盘坐着的脚,看着我的脸说道:

  「所谓犯罪,不是可能、不可能之类的问题。首先,要有动机,然后,可能、不可能才以随后的形式跟上来。你们这些家伙的脑袋里,欠缺动机这两个字。」

  「原来如此。听好,关口君,确实听好老爷这番难得的话。」

  京极堂开玩笑地说道。不过,木场的话刺激了我内心像罪恶感似的东西。

  进入久远寺医院时,我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态面对的?我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冷静客观吗?虽然扬言要自己解决,但受委托的是榎木津,我不是应该站在守护着第三者的立场吗?但是,我受到榎木津不符合常识的含意不明的言行所影响,我只是不断地完全露出主观左右地动摇。结果,我并非针对事件而只是在探索关于我自己的问题罢了。我对委托人--久远寺凉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呢?

  --请帮助我……

  岂止是帮了忙?丑闻简直广被藐视并为人所知了!这本下流杂志的出现,代表了我的无能。

  「不需要那么愁眉苦脸。因为你是外行,你就听专家的话吧!」

  木场说道后,更调整了坐姿,表示要将话题带进正题了。

  「首先,先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老公从家里失踪了,因为他确实不在,所以这一点没有问题。家里人称为『失踪』,仅有这个事实而已。其余的全都根据证言了。除了榎木津,你和京极堂的妹妹,都某种程度全面地信任了那些证言,把它们当作『前提』而加以探索。第一,这就有问题了。失踪是因为家人这么说,但是毫无证据。所以,要试着思考动机。密室等等的话题就从这里展开,丈夫有没有失踪的动机?这很奇怪,由于足以下判断的资讯不足,所以很难说,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动机。如果并非出自本人的意志失踪,那就只能思考是被谁杀害,或者绑架监禁了起来。如果这样假设,就要有『凶手』。相当于凶手的人物,目前只有家人。由于并未浮现家人以外的人物,所以先怀疑家人。这很奇怪,第一,妻子,和那个年轻医生有私通的可能。这就有充分的动机了。其次是佣人,很难想象这家伙危害招赘女婿的直接动机。但是,这个老先生俺也见过,非常地忠诚。他的主人……并不是那个秃头的老爷,而是非常令人讨厌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说的话,他都言听计从。然后,再来想这个老太婆和像老狸猫的秃头老爷夫妇。但这也是十二分的奇怪。」

  「为什么?」

  「第一,钱的问题。女婿带来的钱,用途很奇怪。再来,怎么都想不通的是,他们的言行举止表现出做丈夫的怨恨一家人。这不就像是承认了自己加害似的吗?接下来,最可疑的是婴儿失踪事件。我不认为没有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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