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子说话了:
「像《御伽草子》里的阴阳师那样……」
「什么?」
「请解开我受的诅咒!」
「请救我!」
我终究恢复了理性,然后身子离开了凉子。
「很遗憾,我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拨除恶魔的人,更何况--」
--安倍晴明。
对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呢?
那家伙。
那家伙的正业,不就是这个吗?
从些微敞开的胸口,窥视得到白色丰满的乳房的沟。
我很用力地摇晃凉子的肩膀。
「凉子小姐,我有一个想法,明天、就在明天,来■解开■这个家■所受的诅咒■吧!」
「关口先生……」
「明天会跟你联络。」
我留下这句话,奔出房间。
靠近门的外面,老妇人以被击垮的模样站着。是担心屋内的情况吗?但我的眼里已看不进这些。
四周已经暗了。杂司谷的森林完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黝暗。
我跑着。
要那家伙。
要京极堂。
要京极堂解开诅咒!
我全力地跑在晕眩坂上,爬了上去。
在月亮也毫无踪影的深夜中。
伍
在日期尚未改变以前,我抵达了京极堂。当时天候正恶劣,月亮完全被掩盖了起来。从边端开始就没有街灯的晕眩坂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程度的黝暗。
当然,由于店已打烊了,我直接朝正房的入口走去。但是,很不巧,屋檐下的夜灯也没亮着,即使再怎么习惯了黑暗,被来历不明的黝黑空气包裹着全身的我,不仅跌了一次,还跌了两次、三次。
脚被黑暗绊倒了。
眼看着要跌第四次的时候,我的指头终于碰到了玄关的拉门,砰地发出极大的声音。
我重新站稳了以后,尝试着打开拉门,当然是锁着的。我一面叫唤朋友的名字,敲着门。
里面有了动静。但有动静的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而是哀叫着的金华猫。喵喵地叫着的猫,从里面咯吱咯吱地抓着拉门。
没人在家。从学生时代开始,京极堂就是个只要猫打个呵欠就会醒来睡眠很浅的男人,加上他简直是与夜游无缘的木头人。
在神社!
我不知为什么地很确信。转身再度投身在看也看不见的暗黑当中。
只能凭记忆地横穿过点的前面,跑向有神社的森林。
夜难道就如此的黝暗吗?比较上,算是生长在都市的我,从未经验过这种程度的黝黑。沙沙沙的森林极为嘈杂。在暗黑当中,树木明显地活着。我突然涌现恐怖的心情。
所谓黑暗--
是如此恐怖的东西吗?
只不过,失去亮光,世界就呈现如此迥异的景象吗?在如此令人害怕的世界,我们闭起眼睛、若无其事悠哉地度日吗?
右脚激烈的疼痛,告示了我凸起的人工道路的存在。反射地向前扑到的我,两手趴在想来是连接着神社的石头阶梯。我成为四字形状,抬头向上望。
暗夜切割成四个角。
为了认识那个圈围着非现实的黄泉的入口是「鸟居」(译注:立在神社的参拜道入口,表示神域的一种门),我费了一些时间。
被切割的风景。鸟居那威严的侧影,呈现四角形地装饰了微明。
神社--武藏晴明社。
我跑了上去。
染着晴明桔梗的两座灯笼,是为了给子漆黑的世界色彩所必要的装置。
驱魔之星。
京极堂的那盏灯笼。
这个神社应该没有事务所的。那么,那家伙是去「拜殿」吗?
从门的木条格子泻出橙色的光亮。我鞋也没脱的一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站在平常决不会站的,捐香油钱箱的内侧窥视里面。
神主上了祭坛,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枕着手肘躺在那里。
「喂,京极堂,是我,关口!」
我叫喊着,咚咚地敲门。
京极堂以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望向这一边,也不起身地说道:
「这个笨蛋!你以为现在几点?再说一次,你理解这儿是哪里吗?在应该是神圣且寂静的镇上守护森林里的值得感谢崇高的神社的拜殿中,你在这种不符合常识的时间来访,而且不仅穿着鞋子上来,还提高声音敲门等,我只能说,这种作为只有令人讨厌的人才做得出来!」
「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一副不敬不逊的态度!哪一个世界有这种躺在神体前的没常识神主?遭受惩罚的是你自己吧!」
「笨蛋!信仰并非形式。对我来说,这种姿势是十二万分的神圣且虔敬的表现。不管是盘腿坐禅,还是端坐,但如果肚里想的是不敬的事也算褒读,即使倒立着、只穿着一条兜档布,只要有信仰,就应该认为是好的。第一,所谓形式和样式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只限于在通用的范围内才有效。在普通的神社,如果拜神时,用手掌拍四次可能会被认为很愚蠢,但是,在出云大社和宇佐神宫,拍四次掌是理所当然。呀,拍掌这回事当然是敬意的表现,但是如果在佛坛前拍手,就会让人皱眉头。我在这里这么做,是无所谓的。」
「很可惜,我没有听你诡辩的闲工夫。」
我将捐香油箱置于身后真是糟透了。看来已经是在跟神直接交谈似的。
「有事拜托,开门!」
「蠢货!我能让既不是祖神的子孙、也不是神官的人进来吗?」
神社在回答。简直就像在听神谕似的。
「那么你出来。」
「我拒绝!」
和我那微带鼻音无趣的声音相较,京极堂那有精神的声音,显得更加响亮。
「如果是久远寺的事件,那已经结束了。我可不愿再插手了。」
「结束?」
心地很坏的神谕咒骂似的如此地告白。
「京极堂……你……已知道真相了?」
「真相?没那么不自量力!我只是察觉了而已。这个事件简直就像瞎子摸象般,问了摸过象的每一个人,因为想掌握整体,所以花费了时间。不过,当察觉了“啊,那是象”的时候,事情就结束了。关口,你们其实看见象了,只是没时间察觉而已。演滑稽剧也要有个限度。」
「你说我看见什么了?连你也和那个榎木津一样瞧不起我吗?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你们认为我疯了……」
「你差不多该觉醒了!」
本来应该睡着的京极堂,不知何时靠近了门边。由于在意想不到之处听到声音,我动摇了。
「看来,你说不定真的疯了唷!」
「啊,我疯了。如果你和榎木津都是正常的话,我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不再以这种事,如果你是神主,那就听听正觉得困惑的人说话吧!」
「神主不是牧师。」
「一样的!」
我不等他发问,就叨絮地说起关于原泽伍一、泽田时藏、富子夫妇,和梅本常子的事、木场的动向,然后,凉子的久远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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