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骨之梦_[日]京极夏彦【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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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谣传说——只是谣传而已——熊泽天皇拥有三件神器的其中一件。也许是掺杂了时代因素,虽说是故事,但却是带着神奇真实色彩的故事。

  在某个时期,南北朝曾是日本历史的禁忌。

  在说出陛下名讳时必须立正站好的时代里,万世一代的天皇分裂成两派相争之类的事情,是不可轻易出口的。然而,其禁忌随着所谓战败这样严重的事而被轻易破除了。象征天皇的权力和神秘性荡然无存,人类之间彼此斗争还是彼此厮杀都变得理所当然的时代来临了。其后果便是“熊泽天皇事件”。

  有种被乘虚而入的感觉。木场当时几乎是不够谨慎地觉得兴奋。

  木场怎么说都比较偏爱大觉寺系,虽然连个嗝也不敢打一声。不过那也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只不过是觉得后醍醐天皇的“后醍醐”这名字的发音好听。也不是说这样就如何,但他还记得因此而认真注意事件的发展。

  之后,媒体报道“熊泽天皇事件”,来年夏天在众议院预算总会上被提出来,大约就是这种程度的骚动。当被问及熊泽是否犯下不敬罪,当时的司法部长无法立即回应,回答正在调查中。以当时的局势看来,无法立即裁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此,熊泽只表示,自己并非要求皇位,只是在宪兵的压制消失后,说出真相罢了。即使如此,熊泽还是被前《皇道日报》总编辑提出不敬罪的起诉。不过,东京地检署在仔细调查后,判断并非诽谤,而于十月裁定不起诉。

  之后,熊泽穿着纹有五个十六瓣菊徽的黑色和式礼服,加上和服裤,在全国数百个地点巡回演说南朝正统论,也上过美国的杂志封面。并且还对东京地方法院提出现任天皇确认无即位资格的诉讼。关于这点,已经在去年被驳回了。

  以后,熊泽便销声匿迹。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的最佳典型。

  叫山田春真的男人,据说对熊泽极为愤恨。也就是说,他是站在北朝为正统,支持现在皇室的立场喽?并且,狂热到发怒。

  ——是和尚吗?

  虽然不是不可能,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就连木场也不过觉得好玩,一点也不生气。不,没有人认真地看待这件事。

  木场试着问:“为什么和尚这么生气?”

  “呃,他说熊泽太乱来了,那种事一定是骗人的,后南朝已经绝后了——那个什么长禄之变怎么了,又说吉野某某村的家系怎么了——历史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所以不太了解那些东西。虽然各种科目都要教,但真正的专业是化学。”

  退休老师作了不必要的辩解。

  “那个山田……春真吗?长得真像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吗?”长门问。

  “我是这么觉得。喂,你看,眉毛一带,不像吗?”

  “嗯,要说像也很像,但很久没见了。再说光头的人看起来都一样。我都是用声音和身高来分辨学生的。”

  一问有无山田的照片,老教师说都烧毁了,他指着照片说,只剩下那张了。

  “那,您知道山田现在的住址或是联络方式吗?”长门执拗地问。

  “不知道。好像是神奈川那边。不知道寺院的名称,他也没有寄贺年卡来。山田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家的呀?”

  “那个人出家应该是在战前。不知道理由和时间,但因为老师老是毫不在意地说些不敬的话,觉得很好玩,于是经常来。我是这么想的。”

  夫人似乎称呼丈夫为老师。长门慌了,“高野先生,您……那个,冒昧……”

  “不,我并非极左派。这是误会。不,我当老师很多年,这中间,国家体制也一直在改变不是吗?比如,美浓部先生的‘天皇机关说’,以前在大学还是哪里教过,但后来说这是违反国家体制的邪说,就不能再教了。现在所谓学术自由,受到保障,但昭和十几年时并非如此。所以,在那之后受教育的人应该不知道,也无从得知。知道的人也不会说。妻子所说的不敬,指的是我……哎呀,我也只有把那些事拿来随意说说,无伤大雅的程度。这么一说,山田是听说我说那方面的事的。嗯,我确实记得我说过。”

  “那位山田几岁呢?”

  “嗯,今年三十五六吧。”

  和木场同世代。

  “那个,住址就算了,知道出生地什么的吗?如果这张照片上的人是那位山田的话,这可是很重要的线索呢。”

  长门不放弃。老夫妇陷入沉思。对话中断,可听见些微潮骚的声音。然后,长门的沙哑声音又盖过了潮骚,“如果有入僧籍,是哪个宗派的呢?”

  “嗯,天台宗吧。”

  “不对,老师,他是真言宗。”

  “是吗?如果你这么说那就是了。”

  “夫人为什么认为是真言?”

  “不是,我问过。该怎么说呢?这种形状的,那个法器。”

  “啊啊,独钴杵吗?”

  长门似乎很懂,木场则一窍不通。只能想“毒菇杵”是什么东西,完完全全的宗教白痴。天台或真言,在木场眼中,不过就是单纯的宗教。他也不知道最澄(最澄〈七六七~八二二〉平安时代僧人,日本天台宗开山祖师。)和空海(空海〈七七四~八三五〉,平安时代僧人,日本真言宗开山祖师。)是谁吧。

  “对,他的行李里有那个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

  主人似乎一直想不起来。

  “是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说那个熊泽怎么样了的时候。”

  “提到熊泽天皇的话题时,是最后一次来访吗?”

  “是这样吗?”

  高野前教师细细的脖子转了四十五度,思考着。夫人似乎在看脖子上的血管,说:“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春真突然跑来,好像很兴奋……”

  “这样的话,是昭和二十一年的一月下旬以后了。”木场说道。他记得“熊泽天皇事件”最初上报是在那阵子。

  “对啊,因为八重失踪是在春真来的隔天嘛。”

  “什么?这是真的吗?”

  “哦哦,对对。我想起来了。因为八重失踪引起的骚动,我都忘了他来的事情了。这样的话是二十一年二月。”高野终于转回脖子,这么说。

  “那件事对警察……”

  “沒……说吧,没想到有关联,因为以为她是离家出走啊。女儿喜欢夜游,哎呀,因为战争结束,感到解放了吧,实在太常外出了,我对她口气重了一点。对了,就在吵得正凶的时候,山田来了。因此八重就出门了。”

  “这么说,那次山田是气呼呼的吗?”

  木场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你们也没想到女儿就这样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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