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朱美小姐”之前,朱美发现了伊佐间,瞬间转为吃惊的表情。
她笑了。
“美……小……”
后面的围观者立刻挤到伊佐间的前面,从四面八方冒出各种声音,几位警官介入阻止,伊佐间眼睁睁地看着朱美被带走了。朱美与后来跑下车的刑警一起被推入车内,车子立刻发动了。朱美在警车驶离时,大幅度地回过头来,从后面车窗看着伊佐间。
——她笑了。
伊佐间看似如此。
车子一下子就走远了。
“朱美小姐。”
当伊佐间好不容易将所有单音连结起来发出声时,对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出一片混乱。想爬上山道的人、加以阻止的警官、询问警官事由的人、大声推测谈论的人,还有茫然和一脸惊愕、僵立不动的人……
——穿着战后返乡服的男人。
长期投宿桃囿馆,穿战后返乡服的男人,睁大双眼直立站着。
和伊佐间一样,穿战后返乡服男人的视线尾随远离的警车。
失了魂的表情——还是该说是碰到始料未及之事的表情,总之好像吓着了。不仅如此,也像是异常兴奋。
——为什么吃惊呢?
这男人认识朱美吗?还是……
眼看着载着朱美的警车越来越小,一转弯便消失了。车子从视线中消失后,男人轻轻地握拳,像是对着地板敲击似的挥了挥,突然往山道入口快速前进。
“不行,不行,妨碍搜查就依妨碍公务罪逮捕!”
“不,不对。那个……”
“什么东西不对?你知道什么吗?”
“不,不,总之上面……”
“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干吗?去,解散了解散了。大家都回家去!没什么好看的。”
男人被推回来,淹没在围观者之中。
伊佐间思考着该说什么。
应该向警官说自己认识朱美,询问事件内情吗?朱美到底是……
——八年前杀了民江的事曝光了吗?
因而演变成如此的大骚动吗?再怎么说也是八年前的事了。并且,只要朱美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不是自首,那是谁高的密?
——不,她说民江还活着,又说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的被害者本身去举发朱美吗?
——哪有这种蠢事。
在伊佐间思考时,围观者的数量又增加了,挤满了狭窄的道路。
四周已经完全亮了,附近人家都起床出来了吧。群众骚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山道上运下来。
“喂,太早了吧,搬运的车子还没到。”
“但是上面说要搬下来。”
“要搬回去吗?”
“笨蛋,这是在干什么!你们这些家伙,好好地围住啊。这样车子根本过不来,至少把人隔开啊。”
“但是谁要下命令?”
“你这笨蛋!这种事自己判断。”
刑警和警官你一言我一语。返乡服男人趁隙冲上山道,被警官逮到。“你给我听话点!”警官大声叫,双手从后面穿过腋下抓住男人,摔到路上。为了闪避,其他的围观者开始移动。从上面下来的警官为了制止他,离开岗位,于是从上面运下来的东西,一览无遗地显露出来。
——门板,白布——尸骸……吗?
只能认为是尸骸。
立刻有几位围观者聚集起来,七嘴八舌地在说些什么。刑警发现一位老人正想拉开白布,慌张地冲过来叫骂驱散。又引起一阵骚动。
伊佐间移动到山道入口的侧边,环顾四周。行动方针尚未决定,为了控制秩序,又有警官从山道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位胡碴异常明显,眼珠转来转去的男人,看似一般民众。男人对出口处的混乱状况皱起脸,为了让路给从后面跑下来的警官,男人来到伊佐间旁边停下。
——向这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刚刚那位妇人……那个……说过话。”
为了不让警官听见,伊佐间在男人耳边用非常小的声音询问。男人疲惫的脸转向伊佐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同样很小声地回答:“那女人……那位妇人……”
“杀了她丈夫……”
男人这么说。
“朱……朱美小姐吗?”
男人严厉地瞪着伊佐间。
“对——那女人,宇多川朱美,杀了她丈夫宇多川崇,在前天晚上。”
伊佐间总算只得朱美的姓了。
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镜,看着太阳。
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9
木场修太郎造访关口巽,是在十二月七日星期日,下午三点过后。
在刑警到访之前,关口家中笼罩在一股不自然的沉默之中。榎木津在睡觉,中禅寺敦子一脸沉重,静默不语。关口双颊严重凹陷。
关口至今仍无法相信宇多川已然死去。
即使看到尸骸,说不定还是无法置信。
因为见到宇多川先生生前身影的人,除了杀害了宇多川的凶手之外,关口可能是最后一个。
逝去了的老作家身影,还历历在目。那不过才一个星期前,是十二月一日的事。
依照与宇多川所约定的,关口在隔天便通过自己的精神科医师,请对方介绍在日本首屈一指的名医。对关口而言,可以说是电光火石般快速的响应行动。
并非只是顾虑宇多川才如此行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关口谨慎态度的表现,但无论如何,宇多川所说的话、宇多川的地位,以及其人品与苦恼的严重性,这些都对关口的精神形成莫大的压力,不消说,其结果便是促使关口快速行动。
然而,宇多川一直没有联络。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下,关口应敦子之请,前往榎木津处,虽非本意,但还是将工作委托给这位超级侦探。几经争论之后,榎木津接受委托,关口则如其所担忧的,被迫同行参加长野探查之行。目前事情发展至此。
出发应该是前天,却在临行前中止了。
因为早报上刊登了宇多川的讣闻。
难怪没有联络。宇多川死了,并且是被深爱的妻子亲手扼杀——报纸如是记载。据说死后已过多日。
委托人死了,便无法进行侦探调查。长野之行不得不取消,当时只顾得慌慌张张地急忙与榎木津联络。
在那之后,惊愕、后悔与不安,接连冲击而来。而在关口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时,已然形成骚动。
涟漪立即扩散开来。
宇多川既有权威又有资历,对业界也有非常大的贡献,其死亡讯息带给出版界的冲击,远大于单纯死了一位知名作家。
小泉和敦子两人一脸苍白地造访关口。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虽说被卷入事件,但宇多川与久保不同,完全是一名被害者。但是,即使要举行葬礼,宇多川也没有家属。他唯一的家人是妻子朱美,以杀人罪嫌疑被捕了。当然,遗体仍由警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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