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不是士兵服或军服,而是战后返乡服呢?佐田申义是逃兵,所以没上战场。那么就不应该是返乡。而朱美为什么要形容穿着战后返乡服呢。”
“这太强词夺理了吧,中禅寺先生。她只是偶然如此形容罢了,对她而言,军服或是国民服没有太大的差别。战后,那一类的衣服都叫战后返乡服。”
降旗看来也逐渐习惯了整个场面。然而,那说不定是因为被异常的家伙包围住,失去了自我。
“嗯。也是。但是,我很在意这一点。如果可以解开这个谜——在这时期出现好几个穿战后返乡服的人,很不自然吧。”
——好几个?
“喂,京极,你说好几个,只有幽灵穿了,还有钓鱼池老板看到了一个而已啊。幽灵是真的,或者是幻觉,或者是捏造的,那都不是这世界上的东西,所以不能算进去。所以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一个人吗?不,有四个。”京极堂说。
“四个?你不会算术啊。从哪里突然冒出那么多。再说,怎么了?那种东西,即使有几个也沒关系啊。如果有,也是最近才回来的吧。”
还有大量的日本人留在国外,所以说不定有最近才回国的人。即使踏上了内地的土地,如果没有家人迎接,也没有工作的话,那当然无法换衣服了。再加上现在开房战后回国船只的港口只有舞鹤,所以一直到回到故乡,都是穿着战后返乡服吧。
说看不见战后返乡服了,只是城市里的状况。又没有明文禁止,也不能说有人穿就很奇怪吧。
“是这样吗?大爷。从去年到今年,应该都没有派出载送战后回国军人的船。最后一艘回来的,我记得是前年四月的信浓丸号,不是吗?”
也许是吧。收容回国人员的工作很费事,出了麻烦,也是事实。
话虽如此……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一艘都没有吗?
“那是从西伯利亚回来的船。敦子,帮我查查战后归国者名单里有没有宗像贤造的名字,还有鹭宫邦贵,不,这个不是。然后是剩下三件衣服的所有者……”
“喂,那是……”
不懂京极堂的真正用意。虽然不懂,但好像意义深远,到底是什么……
“最后……”
似乎是要消除木场的疑惑,京极堂再度把脑髓屋舍的平面图在桌上摊开。
“最后是大爷。让我确认一下,这两间里面,宇多川的家是哪一间?”
“什么?”
不知道。
木场连这种事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吗?”
京极堂皱眉。
“不知道。”
觉得好像能懂为什么被丢在一边的理由了。木场什么也沒看见,什么也沒闻到,什么也沒摸到,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木场果然是不到现场就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这样的话——当然不可能胜过京极堂。
伊佐间发出没把握的声音。“我想是……左边吧。嗯,但是我当时发烧了,所以……”
“伊佐间去过的一定是左边吧。但是大爷,你连这基本的问题都不知道,就这样兴奋莫名啊?真伤脑筋。很难判定,不是吗?”
京极堂以责备的眼神望着木场。
“你说伤脑筋,这无所谓吧。”
对,这种事不成问题。
实际负责调查的当地搜查官当然去了现场,进行仔细的调查。当时右边还是左边,并没有形成什么大问题。是右是左,没有关系吧。正因为在纸上谈兵,才会把这无聊的事情当成问题……
这一切只不过是这能言善道的诡辩家的推托之词。证据便是,京极堂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但却没说半句像是结论的事。
木场看着京极堂。
旧书店老板双手抱胸,暂时让他的长舌休息,低下头,又慢慢地把脸抬起来,说:“真是没办法。”
“到了最后,还是有几点无法确认,哎,没办法。时间到了,发动吧。大爷,虽然还不完整,但大致齐全了。说结论吧。”
“结论?有结论吗?”
“现在被逮捕的朱美小姐是清白的。”
“你说什么!”
木场慌了,然后他看看四周。
情绪动摇的人……
只有木场。
事实上大家都哑然了,但木场并不知道。
“如果说朱美小姐犯了罪,也只是伪证罪。就此把她定位杀人凶手,是个问题。就是如此。”
“但是,那要怎……怎样?”
“那叫石井警部的人愿意配合吗?”
“呃,嗯。”
“那你马上联络他,拜托下面几件事,如果执行的话一定可以成为石井先生的大功劳。这样一来,也可以除掉石井先生那没必要的遭排挤感和孤独感了。”
“但是石井并未负责宇多川命案。”
“是同一件事,”京极堂说,“这个事件,包括‘金色骷髅事件’、‘逗子湾首级事件’、‘二子山集体自杀事件’,再追溯至逃兵分尸杀人案,不,连朱美小姐家人被烧死的事件,还有在各处挖掘的神秘神主事件,如果不把这些全部合起来想,是无法解决的。这些全是有关联的事件。”
“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事件全都是一起事件,因为分开想所以才会搞不清楚。”
——是这样吗?
“所以,这个搜查也是有关首级事件的搜查。”
“要……要他做什么?”
“首先,抓住长住桃囿馆穿战后返乡服的男人,尽快保护一柳夫妇,然后……”
“然后?”
“跟他说到宇多川家,看看井里。”
“看井里?”
“剩下的之后再说。这些事情办成后,马上开始驱魔吧。地点在,对,虽然有点远不太想去,就定在逗子的圣宝院吧。”
京极堂说得非常镇定。
木场非常不知所措。
11
关口巽听着海涛声。
非常令人不安的声音。
关口从小就很讨厌海藻。不是餐桌上的那种,而是漂流在海里,纠结、蠢动的那种。当身体浸在海水里,每当皮肤感受到互相摩擦的感触,就会无法置信地全身打起寒战来。那东西细细碎碎,却又黏黏滑滑的,简直无法分辨从哪里到哪里是一个个体。群集、纠缠、丛生,并非个体,而是整体不知所云地主张着什么。
长大后,听到群生在海洋中的大海藻的故事,关口害怕得全身寒毛直竖。
想起来这件事。
这个,似乎令人怀念,又不安定的声音,说不定是海藻骚动时的声音?虽说海洋如母,但若海是万物根源,那么那里也是死的世界。所谓出生于此世的自己,与走完人生后的自己,意义是相同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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