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口微张的嘴巴似乎不是说不出话来,而是想讲的话被先挡住,正等候着时机说出口。难怪他的嘴形一直维持在“怎么知道的”的“怎”字。
既然开头的部分已经讲出口,鸟口像是河水溃堤般排除阻塞住的话语。
“没错,我就是《实录犯罪》的鸟口,同时也因为我想在下一期刊载分尸杀人事件的独家报导,消极的妹尾每天都在劝诫我。然后由于报导还不齐全,下期也真的考虑暂缓出刊。可是为什么初次见面就能知道这么多事?不,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不小心误闯那栋长得像箱子的建筑物的事情——”
鸟口暂停发言,斜眼看我,大概是在向我是否跟京极堂提过这件事。我快速左右摇头否定。
“我可没说啊。我跟京极堂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误闯箱馆那一天的很久以前。”
“那么为什么这位——中禅寺先生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这位先生也学过什么心灵术?”
京极堂举手制止鸟口的质问,神色严肃地说:“鸟口,我还知道气压种种关于你的事哪。”
说完,他锐利的眼神凝视着青年的眉间,“例如说,嗯,你年幼时应该——经常在神社境内游玩,境内有一座、两座,不对,有四座祭神小屋。然后——有棵大树,是杉树。附近插了好几根旗帜。”
鸟口垂下肩膀,嘴巴再次张开。
这次就是完全所谓的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喂,鸟口,你怎么了?京极堂不会真的全都说中了吧?”
“不,真的说中了,完完全全命中,太、太令人佩服了。”
“真的说中了?”
究竟怎么一回事,我每次来拜访这里常会被他唬到,但这次真的怎么看都是心灵术。难道跟我没来访的这两个月,我的朋友学会了什么神奇的法术?
“喂!京极堂!你太过分了!快点揭晓谜底吧,别跟我说暂时没见面,你真的跑去学你以前讨厌到极点的心灵术了哦?”
听我说这句话,京极堂总算望向我,扬起单边眉毛,表情显得很得意。
“不,这就是心灵术啊。”
京极堂不怀好心地说,点燃从怀中取出的香烟。
“心灵——你不是最讨厌什么心灵什么超常的玩意吗?难道说你在没跟我见面的这段期间连宗旨都改了?就算你骤然断言这就是心灵术,我也无法接受啊。”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京极堂呼了口烟,接着说:“——我这几十年来贯彻始终,从未改变过我的论点。对于一般人以为的所谓心灵术与过去无异地——不,甚至比过去更加觉得可笑,但是那,否定某事物与是否知道该事物的机制是不一样的;同时,喜不喜欢跟办不办得到到也是另当别论。”
“你的话还是一样难以理解。今天现场有个初学者鸟口在,能不能说得更好懂一点啊?”
京极堂抚摸着下巴,带点不耐地回答:“嗯嗯——譬如说,有个人讨厌用剪刀剪纸,他是个剪刀否定论者,所以他多半是不会使用剪刀,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剪刀为什么能剪纸的道理。相反地,恐怕就是很清楚才不想使用的吧……这个比喻似乎没什么一般性。对了,武器——许多人认为不该拥有及使用手枪,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不使用手枪。我的意思就是如此。”
“这点我懂,但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能像个算命的一样准确说中鸟口的身份与过去现在发生的事情?鸟口,你的却是跟这个人初次见面,且他说的也全是真实发生过的嘛?”
鸟口难得显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说:“是的,小时候的事情忘光了,不过都是真的,我真的在神社里玩耍过。”
“既然如此,京极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吧?你为什么能知道连熟人的我都不知道的,不,甚至连这个青年本身都不记得的过去?快让我们了解你的把戏的幕后真相嘛,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啊!”
京极堂微笑,呼地吐出香烟的烟雾,接着说:“这世上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不可思议的哪,关口。”
“不,这次我可不让你瞒混过关了,你每次都用这招来欺骗我。”
“谁欺骗你来着了,别破坏我的名声。”
“那就快给我交代清楚,这把戏到底是怎么玩的。”
既然是京极堂,肯定不会说出什么灵视什么读心术之类的话来。所以一定有什么玄机。
“既然没把戏也没玄机,我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了解。”
“什么?”
早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京极堂,你说很早就知道了,可是这不可能啊。鸟口来我家是偶然,而我临时起意带他来这里也是偶然。况且决定作这些事情也仅是在三四十分钟前,你不可能知道啊。”
“为何如此断定?不管你们作这些决定是在三十分钟前还是十分钟前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是在五分钟前知道的。”
“五分钟前?”
“没错,你们来这里时,我刚好去了一趟厕所,所以人在玄关附近。你不是向千鹤子介绍鸟口吗?所以我自然知道与关口巽一郎一起来访的青年是鸟口守彦,我都亲耳听到了嘛。”
“什么嘛!这根本是诈欺!”
“谁跟你诈欺了。我既没偷听也没先溜回客厅等候,是你们自己来得晚点罢了。”
我们的确是站在门口多听了两句。
但鸟口似乎一点也无法释怀,接着又向京极堂质问:“可是,中禅寺先生也说中我的身份与工作上的事情了,还不知如此——”
“哼哼哼,关口,千鹤子在你跟她介绍鸟口时说了什么?”
——哎呀,是是,有听说过呢。
有听说过,夫人这么说了。
“啊,所以说你们从小敦那里听说过鸟口的事情了嘛!”
“正是,敦子那家伙昨天来这里一趟,频频称赞鸟口是个懂幽默、令人愉快的青年。所以我事先知道了鸟口的工作地点、工作内容、人品人格——等等的基础知识。这些以外,鸟口,你也曾跟敦子抱怨过妹尾先生对分尸杀人事件没什么兴趣是吧?”
“这么说来,的确曾抱怨过好多次耶,原来如此,那么那栋箱馆的事也是从敦子小姐那里听来的吗?”
京极堂在听到鸟口提到箱子的瞬间,立刻皱起眉头,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嗯,正是如此,但是——鸟口,奉劝你真的别去深入探究这件事。关口,你也一样。”
京极堂瞪着我说。
看来他肯定多少知道那栋建筑区的内幕。
可是现场的气氛令人难以开口询问,反正这名男子只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在怎么问也不会泄露半点消息,我便乖乖地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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