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忌日,俗信在这天动土会发生火灾,烧掉邻近三家。〕
关于这一点,我也这么想,可是……
老师说,「山啊,山,还有田神!」
「听不懂啦。」
「我的意思是,」老师加重了语气,「河童秋天一到,就会登山变成山童吧?同样的,田神也在秋天登山,成为山神。对农耕民来说,山神就是在山和里之间往返的神明。听好喽,沼上。」
老师重新坐正。
是腰部不舒服吧。我很介意田冈,他一定很受不了老师吧。
「十二月八日——这天是田神归山的日子。所以人们关在家里,以免看到神明。然后在冬季期间回到山里、成为山神的神明,在二月八日再次下乡,变成田神。所谓事八日,是神明的移动日。」
「是吗?」我提出异议,「若是田神下里的话,日子是不是不太对?田神确实是会在山和里之间往返。我记得柳田老师也在《年中行事觉书》中推论,结束一年活动的送神是重要活动,所以会从旧历的十月一日一直举行到十二月八日,不是吗?」
「不就是八日吗?」
「只有八日一样啊。山神下里的日子……从二月到三月,时期范围很大耶?我记得有些地方连四月的都有。」
「就算是四月,也是四月八日啊。也有些地方是十月八日和四月八日。可是都一样是事八日啊。」
「也有十日的地方吧。稻荷的祭日不是初午※吗?」
〔※二月第一个午日。〕
「日期会变啊。」
「变了就不是事八日了啊。」
「无所谓啦,每个地方条件不同,当然会出现各种差异。更重要的是探究本质啊,本质。」
「什么本质啊?」
「不管是几月几日,都一样是送神迎神啊。这里也是啊。因为不就是吗?」
「所以是……什么跟什么啊?」
老师涨红了脸颊说:
「所以说,田神在二月八日从山上经过村子前往镇守社啊。此时村子正在斋戒闭关期间,而镇守的神社是空的。所以想占卜的人可以躲在神社里。神明在深夜来到镇守社,进到神社,对吧?占卜的人在神明进入之前偷偷溜出神社,闭着眼睛回到村子——这是为了可以像这样一进一出,就不会撞上前来的神,万一撞上,也不会看到神明。」
「原来如此……」
与其说是信服,感觉更像是被唬过去。
「趁着神明不在的时候,进入神社吗?」
「是啊。」老师神气地说。
「这样岂不是像闯空门的吗?」我说。
「是啊,就是闯空门啊。」老师答道:「要偷走神明的神通力啊。」
「可是啊,如果神明不在的话,十二月八日以后不是一直都不在吗?只要是二月八日以前,什么时候躲进神社里面都无所谓吧?」
「不对,不是这样的啦,沼上。」老师很激动,「神明不在的时候,神社一样是空的。过了一年,神明要回去山里的时候,神社的灵力一定也枯竭了,也就是污秽的状态。然后经过正月——重生的期间,灵力再次高涨,然后再迎神入社。就是趁这个时候,趁神还没有到的短暂时间……」
「趁机溜进神社里吗?」
「难道不是吗?」老师露出恐怖的表情说。
这个老师,想到是想到了,可是一定是没什么自信吧。
我观察老师。
他比平常更要愤然。
「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
「欸,你说是不是嘛?」
「不要问我啦。」
「哎唷,所以说,这部分当然还有许多研究的空间……或者说,被称为事八日的日子,就是神明移动的日子啦。你就这样想吧。」
你要叫我这样想,我是可以这样想啦。
「事八日是神明出来走动的日子,好吧,我就这么想吧。事实上就传说会有许多东西来到村子嘛。可是是不是从山到里,从里到山这样移动,根本就不清楚啊。搞不好只是随意游行呢。」
「哪有这么随便的神?」
「谁晓得呢。」
「当然晓得。当然晓得吧?」老师说:「听好了,沼上,如果这场占卜在十二月的移动日也会进行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可是并没有,对吧?」
「好像没有呢。」田冈说。
「你看。十二月八日之前,神明是待在镇守社里面的。既然神社里面有神明在,就不能勉强闯进去,就算神明离开之后再进去,神社的灵力也桔竭了,一样没用。再说,若是在神明从镇守社前往山里的途中去到神社的话,岂不是会在移动中撞见神明了吗?」
「是这样说没错啦……」
这家伙真是难以理解。这番话的前提听起来像是真有个游行的神明,可是老师又满不在乎地说那玩意儿是醉鬼。
上醉鬼?
那真的只是个喝醉的人吗?
此时……
「两位似乎谈得正起劲,不过请尝个丸子吧。」
田冈将装了丸子的盘子摆到地炉边。
「这是据说要在欧卡纳的夜晚吃的粟丸子。说是如果不全家都吃,就无法去除灾厄。有时候也说是供养饿鬼,摆在屋檐下。我住在东京,偶尔才会回乡,也没做过这种东西,搞得累极了,不过还不至于无法下咽。」
真是太令人感激了。因为芋头被老师吃掉,我饥饿到了极点。
「可是……我们可以用吗?」
我觉得应该客气一下,所以这么说了,但我深思熟虑的一番话,完全被老师一句「我不客气了」给盖过去了。
他已经吃起来了。
「不必客气,请用。」田冈说。
真好吃。
「哦,其实是我也做了我父亲的份,可是剩了下来……」
「令尊……在家吗?」
我环顾屋内,是很平凡的农家格局。与邻室的隔门也开着,但没看到像是田冈父亲的人。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我父亲现在在神社里。」田冈说。
「神社……?难道……」
「对,我父亲说要进行那个关在神社里的占卜,出门去了。」
「什么?」
原来如此,田冈在谈论占卜时表情会那么复杂,原来是这个原故。
可是……
——原来有人在斋戒日外出。
那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阳还高挂在顶的时候就出门去了。当时我正为了做丸子忙得一团乱,已经是四、五个小时前的事了。真是丢人。不过因为这样,丸子剩下来了。」
——四、五个小时前。
如果这是真的,就不是那个黑色男子了。
「现在是七点,三、四个小时之内是不会回来的吧。」
「令尊相信那些传说吗?」
「他似乎对此深信不疑,冥顽不灵呢。没办法,明治出生的人嘛,迷信得很。我暌违许久地和他一聊,再次体认到这一点。我父亲到现在都还没有经历文明开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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